秦暮能感覺到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領悟《無字天書·卷壹》里面至少一個字體。

短短幾天內，秦暮從一個翩翩少年變成了一位披頭散發面容枯槁的人。

他已經忘記上一次睡覺吃飯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如今的他就連走路都變得艱難起來。

很多人見到他的第一眼，都從心底生出一種怪異的想法：若是都城的雨在下大一點，那么他都會被活活砸死。

但是他的眼睛卻變得無比的明亮，其中猶如印著惶惶神光。

若與他對視，均會不由自主的移開目光，仿佛這雙深陷在眼窩深處的眸子，可以窺探內心一般。

一樓的柜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添加新的木雕，往日的佳作也粘上了薄薄灰塵，每次都是阿野費力地拿著抹布擦拭著。

郭清夢倒是買下來秦暮旁邊的樓閣，然后就沒有再也出現。

按她的話說和解大會之前她都要居住在皇宮內，等到大會結束后她才能在都城自由生活。

雖然如此，但每當秦暮回到小樓時，都能看見門口擺放整齊的珍貴丹藥以及食材。

一個月來下，這些平常人見都見不到的東西，已經堆滿了小樓二層。

自從回到都城，蘇如月便消失了蹤跡，反而是一弦一柱來過幾次。

當見到秦暮這番狀態后，都是拉著他的手，表情無比認真的叮囑他要好好照顧自己。

秦暮對此都是隨意的點頭回應，又在下一刻被他拋在腦后，繼續沉浸在書籍中。

阿野每天都會很擔心秦暮，嘶啞的聲線中時不時地都會發出一聲嘆息。

木燈時刻都不敢離開手邊，生怕秦暮倒下后沒有東西可以用來救他。

日月輪轉，時間就這樣匆匆從指尖溜走。

這晚，小樓燈光昏黃不定，時間在一旁悶悶的不肯吭聲。

光芒照在那個隨時都會倒下的身影上，長發遮住秦暮的面龐，唯獨那雙眸子明亮異常。

窗邊是隨著冷風微微搖曳的花朵。

伴著雨聲，幾滴水珠從上落下。

潮濕冰冷的空氣從屋外打著旋鉆進來，惹的樹葉輕輕晃動，秦暮突然心有所感，顫顫巍巍的走向窗邊。

小樓外一片漆黑，臨街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在這空曠的夜里顯得那么響亮。

雨水滴滴噠噠的砸在木質的屋檐上，連著線向下滴落。

秦暮抬頭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厚重的云層遮擋了明月，一柄油紙傘從遠處行來。

原來，犬吠是為她而響。

淡雅如雪的蘇如月不會在意這犬吠，她在意的是樓上那個暮景殘光的人影。

“可以談談嗎？”

堂堂蘇氏明月，站在樓下抬頭詢問青年。

“歡迎。”

久未出聲的秦暮嗓音如同枯木，腐朽且刺耳。

相視而坐，望著短短時間變成枯槁老人的秦暮，蘇如月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處。

阿野邁著短腿把兩杯茶端在兩人面前，坐在桌子上來回張望。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邀請你參加‘末日世界’的真實原因嗎？”

“以前想知道，現在不想了。”

“可是我想說。”

蘇如月直勾勾的看著秦暮的眼睛，隨即搖頭，自顧自的說道：“不可否認，之所以覺得你適合這次末日世界，是源于你在上個世界里面的表現。

你很出色，出色到……讓我刮目相看。

我之所以能夠擁有開啟末日世界后續任務的資格，是因為我在前傳任務中的布置、策劃，才讓我可以進行后續任務。

不瞞你說，神話類傳承的旅禍，利用‘神性’可以快速提升境界，所以我才會不惜一切代價進入末日世界。

只是讓我也沒有想到的是，后續世界竟然會變的那樣殘破不堪，人性喪失。

在此我不否認什么，也不會狡辯，事實就是那樣。

我是引起末日世界慘狀的罪魁禍首。”

“沒那么嚴重，還不至于是罪魁禍首。”

秦暮搖頭說著，蘇如月的開誠布公，讓他心中的憤慨漸消，蘇如月能夠跟他解釋這么多，看來真沒想過利用他。

再則，就算末日世界如此真實，對于他們來說也是過眼云煙，總會消散。

“說說你在末日世界中獲得了什么吧，其實我對這些還是挺好奇的。”

聽聞秦暮的話，心思剔透的蘇如月怎會不知他的意思，當下眉眼彎曲，嘴角露笑。

她在末日世界中不僅帶出了變種基因藥劑，更是獲得了不死農場主的溢散神性。

以此，蛻變飛升后一步踏入六合級。

“恭喜恭喜。”

秦暮拍著皺紋滿布的手掌，點頭祝賀。

蘇如月掩嘴而笑，心情愉悅。

一旁的阿野疑惑的看著兩人對話，摸著自己的臉龐，不知道變種基因藥劑是什么。

看向阿野，蘇如月再次說道：“回歸現世后，我一直在研究變種基因藥劑。

目前已經剔除了世界影響，可以在小范圍內試行了。

如果試行成功，低層次的旅禍完全可以通過藥劑來提升自己的作戰實力。

當然，阿野如果想用的話，也是可以的。”

秦暮聽著蘇如月的話，低頭喝了口茶，手指不知覺的敲向桌面，他從中看見了巨大的利益鏈。

“我可以做主讓你參與進來。”

蘇如月說著，但接下來卻發現青年搖頭拒絕，隨后也不氣餒，繼續說著：“當然，無論如何現世蘇氏以及……旅禍蘇如月，都將成為你最堅強的后盾。”

兩人聊了許久，秦暮才起身送蘇如月回去。

望著那道淡雅的身影消失在藹藹夜幕中，秦暮念頭通達下，耳邊開始響起嘈雜的聲音。

幼兒朗讀課本的聲音，圣人鏗鏘有力的聲音……

一句句話語在他耳邊炸起，形成泊泊流水聲，由遠及近。

成湖泊。

成大海。

慢慢地，他將雙眼閉上，站在街上恍若游魂。

似詭異。

似瘋癲。

波濤洶涌的浪聲在耳邊不斷回響，此刻的秦暮感覺天靈一陣清涼。

阿野震驚的看著秦暮的變化，最先發生改變的地方來自秦暮發根，原本枯黃如同雜草的長發開始恢復往日的漆黑光澤。

隨后他的身影漸漸開始挺拔，皮膚不再如同樹皮一般，而是變得白皙稚嫩。

那張枯瘦如同惡鬼一般的臉龐，更是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源源不斷的生機出現在這個行將就木的人的身上，甚至不遠處的樹木都被熏染！

綠葉新發，蒼翠欲滴。

月光透過云層照在秦暮臉上，他那深邃明亮的眸子掃過都城屋群，瓢潑大雨竟然在這個時候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