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壁殘垣下，一名面容普通的女性呆坐在那里，空洞地眼神如死人般寂靜，在她的身后是一道小小的身影。

迎著月光，身披破舊兜帽披風的秦暮，來到她的跟前。

董溫和死寂般的眼神中，恍惚間出現一絲光亮。

“他……怎么樣了。”

“死了。”

縱然心中已經知道結果，但這個普通的女人依舊不愿相信。

“你殺的？”

聲音顫抖，卻堅強問道。

對此，秦暮以沉默回應。

雖然夜非白不是死于他手，但確實因他而死。

得到答復的董溫和神色有了一絲變化，雙眼中的升起回憶。

“從幼兒園到大學，我和他一直是校友。

只是他太優秀了，優秀到一直忽略我的存在。

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變得喜歡關注他的一切。

他開心，我也開心。

他悲傷，我同樣難過。

直到蘇如月的出現，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是喜歡他的。

但是他的優秀讓我不敢接近，不敢跟他說一句話。

我啊……

太普通了。

可是，日子久了，我也會想。

如果我可以成為他的女朋友，甚至……成為他的妻子呢？

于是我答應了蘇如月的計劃，在她消失后不斷引導著一切，我才是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兇手。

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我只是想做出一些成績，做出一些……可以和他有所談資的事情。

雖然到后來，非白變了，但是我從來不覺得這是他的錯。

如果有來世的話，我還是會選擇喜歡他，并且努力成為他的妻子。”

董溫和的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后已經咬舌咽氣。

秦暮看著這個悲情的普通女人，內心沒有任何波動。

或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對錯，都只是為了活下去。

從董溫和身后抱起那道小小的身影，看著安詳酣睡的女孩兒，秦暮的身影消失在尸群吼叫聲中。

噴泉農場，不死農場主寢宮。

費歐薩雙眼迷離的靠在床邊，身旁是散落一地的酒瓶。

已經退變成人類模樣的不死農場主正安詳的躺在棺材中，或許此刻不應該在這樣稱呼他。

他的名字，永遠都只有一個。

當秦暮來到這里時，費歐薩的眼淚早已流干。

“幫我個忙。”

“幫我個忙。”

兩人同時說道，隨即無聲發笑。

費歐薩率先打開沉默：“他的尸體不能留在這里。

雖然我們已經鎮壓了剩下的農場勢力，但是如果有人見到他的遺體，終會出現不好的事情。”

費歐薩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希望……你能幫我把他安葬。”

秦暮沒有拒絕，點頭答應。

“不想問問這是為什么嗎？”

見他答應下來，費歐薩難得的露出笑容。

這個原本有著小麥膚色，英姿颯爽的女人，此刻已經變得疲憊不堪，就連雙眼中也滿布血絲。

“我沒有探尋別人秘密的習慣。”

將地上的剩余的酒水倒入口中，秦暮說道：“當然，如果你愿意說，我也是個合適的聽眾。”

見他這般，費歐薩搖了搖頭。

她和他的故事，就留給飛舞不盡的風沙吧。

“你呢，需要我幫什么忙。”

“幫我照顧個孩子。”

“你的？”

“如果我要生孩子，也是找你。”

秦暮直接了當的說道：“她是三毛妹妹，第三軍團毀滅后沒有地方可去。

思來想去，只有你這里可以給她一個安穩的家。”

“放心吧，這里是她永遠的家。”

費歐薩笑道，望著秦暮被破舊兜帽披風所隱藏的身材，難得的出現一絲興趣。

“一起做做？”

面對費歐薩的邀請，秦暮恍然失笑，他現在的身體不適合讓任何人瞧見。

“下次一定。”

秦暮認真地看了一眼費歐薩直言拒絕，隨后背起歐文的尸體消失在夜空中。

“下次……恐怕沒有下次了。”

費歐薩看著秦暮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道。

兩人都沒有說再見，英雄間的送別，有時候一個眼神就夠了。

圓月當空，橫亙在沙漠中的巖體上，新立了兩處墳包。

一處僅有墓碑，一處只有碑文。

“不是我不想給你們寫完啊。

實在是現在的身體，確實辦不到這一點。”

累得氣喘吁吁的秦暮癱坐在地上，從印記中取出燒刀子喝著。

“你不是一直都想喝這個嗎？今天讓你嘗嘗。”

秦暮把燒刀子倒在地上，扭頭對著另一個墳包說道：“老頭，也不知道你喝不喝酒。

如果喝的話，你也別見外，酒就這么多，我倆都不夠喝。”

待到酒水倒盡，秦暮靠在墳包上，如同和三毛并肩而坐。

“你說這人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么。

你拼盡全力想讓妹妹過上好的生活，可是好的生活究竟是什么呢？

第三軍團倒了，還有其他四個軍團，哪會那么容易消滅。

你就是智商低，才會到死都想不到這一點。”

有風吹過秦暮的臉頰，順著他坑洼不平的面龐飄向遠處。

神性對他的影響正在逐漸擴大。

“你不會這么容易讓我死的，所以別鬧騰了。”

低頭拍了拍胸口，秦暮啞然笑道：“老頭，再聊聊你。

被祂折磨了這么多年，到頭來還是便宜了我。

你氣不氣？

再跟你說一個事情，你女兒竟然想睡我。

你氣不氣？

哈哈哈哈哈……”

秦暮笑道，眼淚從眼眶中洶涌而出。

笑聲逐漸擴大，伴著風聲不知去了何方。

大笑過后便是劇烈的咳嗽，他幾乎要把肺都咳出來。

“咳……你們倆……咳，死了都不想放過我？”

秦暮邊咳邊說，到了最后竟然大哭起來。

“死了……都死了。

哈哈哈哈，都死了……”

哭聲持續了許久，待到風聲平靜下來才緩緩消失。

整理了一下兜帽的秦暮坐正身體，自言自語的說著：“雖然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是怎么能讓你們看見如此狼狽的樣子，我可是要帶著面子繼續活下去的。”

秦暮晃著酒壺，里面的燒刀子已經重新集滿。

“下次見面……不好意思，下次見不到了。

我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過客，卻沒想到能夠認識這么多有趣的人。”

喝著燒刀子，秦暮眼神逐漸迷離。

“好像忘了些事情。”

望著天變泛起的金光，秦暮心中不由的想到，但仔細回憶又不知遺忘了什么。

“時間不早了，我再不回去恐怕這里就有三個墳了。

你們睡好，我……走了！”

說罷，秦暮的身影化作光華消散在空氣中。

背著天邊金光，從極遠的地方沖來一名女子。

姣好的面龐下是暴露在外的白骨手臂，不顧依附在黑色修身襪上的灰塵，踏著軍靴的長腿在巖體上來回搜索。

感知與視覺同時擴張到最大，可即便如此，也沒有發現青年的身影。

僅有兩座被昂揚烈陽照耀的新墳，在此靜靜佇立。

望著墳頭上用鮮血雕刻的碑文，女子久久沉默不語。

命運多舛，癡迷淡然。

揮別了青春，數不盡的車站。

甘于平凡，卻不甘平凡的潰敗。

你是英雄，你是自由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