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爹,還有多久才到啊?”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難受地趴在馬背上,看著一旁牽著馬往前走的男人。
塔吉勾了勾唇角,安撫性地摸了摸男孩的頭:“沐仁乖,很快就到了。”
“哦——”
男孩拖著長長的嗓音,把頭轉向了另外一邊。
真是的,這一路上都說了不下十個快了,結果連個影兒都沒見著。
那個什么公主到底在哪啊?
終于,男孩感覺馬停了下來。
興奮地向四周望了望,依舊沒有看見房子,只看見成片的羊群。
白白的,攤在草地上,像是天上的云彩掉下來了。
“哇!”
“格麗亞……”
塔吉看著羊群里的兩個親昵的身影,思緒被拉回那個世事繁多的夏天。
女人正抱著一只小羊羔像是要遞給男人,男人十分嫌棄地把羊推開,但是還是被羊羔舔了一臉。
女人放肆的笑聲清脆而響亮,隨著風傳遍了整個草原。
似乎有哪里不一樣了,但又似乎一點兒沒變。
“沐仁,下馬吧,咱們到了。”
【清明】
“塔娜,你給我自己走!我不抱著你!”
“爹!娘欺負我!”
“哦。”
“啊?”
五歲的塔娜一臉疑惑不解地看向自己此刻無比冷淡的父親,大腦一時間停止了運轉。
平常寵她喜歡她,要星星不給月亮的爹哪去啦?被娘親吃掉了嗎?
但無奈,前面兩人已經越走越遠,大有真的把她拋下不管的架勢。塔娜無奈,只能氣鼓鼓地活動起兩條小短腿,拼了命地往前趕,然后死死地拽住自家爹娘的胳膊,以防真的被撂下不管。
“娘,咱們去哪啊?”
“去看你爺爺奶奶,還有……還有……”
“伯父和姑母,還有太奶奶。”
何安補充到。
對于格麗亞來說,記這些亂七八糟的親戚關系可能還是太難了一些。
“啊?他們住在樹林里嗎?”
“塔娜,你就不能稍微安靜一會兒嗎?這從草原到京城,你小嘴一道上都沒停,不嫌累?”
格麗亞對此表示十分的不解,這小丫頭到底怎么長的?這么能說。自己跟何安都不是話特別多的人啊。
“隨娘。”
何安在心里默默說道。
塔娜的注意力很快被出現在眼前的石碑吸引。
她蹲到石碑前,一個字一個字地在那里,無比費勁地去認上面的字。
“家……父……安……爹,這是安什么?”
“這……”
何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塔娜。
“塔娜,我怎么記得我前幾天才教過你這幾個字?”
格麗亞說著,伸出手指在塔娜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啊!這不能賴我!是這個上面寫的字太丑了,所以我才不認得的!”
何安:……
“哈哈哈,是嗎?我看看,好像還真有點兒。孩兒他爹,你要不重新寫一個?”
格麗亞說完之后又在塔娜的頭上敲了一下。
何安總覺得,格麗亞不放過任何一個打塔娜的機會。
要是總是敲孩子腦袋,長大以后會不會變傻?他不大信他祖母說的那什么“傻人有傻福”。
“不用了。”
何安嘴角掛著淺淡的笑意蹲了下來,手拿著塔娜的手輕輕地撫上石碑上的字。
這是他前幾年立上的。
之前因為各種原因,只是把家里人的骨灰埋在了這里,但是沒敢立碑。
塔娜剛出生那一陣子,總是生大大小小的病,他和格麗亞也不敢?guī)е鲞h門,今天,算是第一次帶塔娜來掃墓。
“祖母,父親,娘,大哥,二哥,姐姐,錦淮帶著孩子來看你們了。”
聲音很低,塔娜沒有聽清楚,剛好奇地轉過頭,就聽見耳側又傳來了何安的聲音。
聲音不大,但很清晰。塔娜聽不見娘說過的悲傷,只有一種對遙遠的無盡追念。
“塔娜,你看,這個是你奶奶,也就是我的娘親。她長得很漂亮,而且還很會做飯,會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
“這個是我大哥,也就是你大伯。他長得……大概有你塔吉叔叔那么高,而且還很會打架。你還記得你塔吉叔叔嗎?”
“這個是我二哥,你二伯。他只比我高一點點,他比較喜歡看書。亂七八糟的書,什么都看,我娘也總是夸他聰明……”
“這個名字很好聽是不是?安若素,是我姐姐。她長得和你奶奶很像,而且也會做各種好吃的東西,還會用草編小動物,特別可愛……”
“這個是你太奶奶。你也不喜歡吃花生是不是?要是她在的話會一直給你塞花生吃。”
“……”
格麗亞就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著何安跟塔娜講已經成為追憶的那些人,那些事。
真是的,當初怎么不告訴自己呢?
清明也不止踏青和放風箏,還有掃墓啊。
【干戈】
楊燁裝模作樣地晃著他的茶杯,頑童一般想要看看自己把被子傾斜到什么程度里面的水才會灑出來。
楊夫看了眼地上的水漬還有楊燁已經濕透的衣擺,情不自禁皺起了眉。
這都多少年了,怎么就長不大呢?
終于忍不住,拍了拍楊燁的肩膀,一套快如閃電的手勢讓楊燁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家夫人的不滿。
“誒呀,我這是在思考,思考。”
楊燁把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然后一邊說著一邊比劃。
嘖,要不再去找?guī)讉€大夫給看看?
最開始靠著何安給他送來的虎符,他組織起了楊釗留給他的五千精兵。然后以這五千人為基礎,逐步收整那些解甲歸田的士兵,再結合農民的配合,現在成績斐然——和匈奴劃河而治。
其實也不是匈奴多么差,只是他們單純不擅長平原戰(zhàn),而且欺負他們人生地不熟而已。
楊燁一時間竟不知道,他那個不靠譜爹把所有庫存的糧食和金銀都霍霍掉到底是好還是壞。畢竟如果國庫充裕,能讓匈奴人保證足夠的后勤的話,他還真不能保證這仗能打這么利索。
其實他挺喜歡何安那個傻不愣登的小孩的,可惜沒什么志向,十分沒出息地去跟他那小媳婦去放羊養(yǎng)牛了。要是在他這里,絕對能官居一品,妻妾成群。
“啊!疼,疼!夫人,你又打我干什么?把我腦袋打傻了你怎么辦?”
楊燁伸出一根手指,毫不示弱地在楊夫人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好啦,我不玩了,咱們一會兒吃什么?我想吃你做的魚湯面。”
楊夫人翻了個白眼,轉身便去廚房忙活了。
“唉,未來可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