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完日出，紀繁將我送回野戰俱樂部，就開著牧羊人離開了。我們彼此心照不宣地沒有詢問對方的聯絡方式，就好像深愛又分開的戀人在茫茫人海中相望頷首，擦身而過。

郊游回校后，沒過多久，突然有一家叫做“電玩酷”的網站編輯找上門，希望我能將《after life》在他們的平臺連載。這個網站依托的是一家在海明剛剛成立的圖書發行公司，專攻方向為漫畫、輕小說的代理發行，同時兼顧引進發行與鼓勵本地原創。和我的作品非常契合，我也一直在尋找這樣的平臺合作。但我的這本書，從未在市面上出現過，他們是如何知曉的呢？難道是袁老？我帶著這樣的疑惑，并未給出確切的答復，準備日后考慮清楚再答復。

“袁老師，打擾了，有件事想找您確認。”

周一一上班，我就早早地出現在了袁老的辦公室里，和他說明了事情原委。他一開始也是非常吃驚，隨后又像想起來什么一樣，拍著腦門恍然大悟。

“我想，你這另外一個神秘讀者，很快就會與你見面了。”

“哦？難道您知道是誰？”

“我也只是猜測，但我覺得在他親自開口前，我應該緘默不語。”

依舊是毫無頭緒，我一頭霧水地離開了院長辦公室。另外一個神秘讀者？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既然如此，我決定接受“電玩酷”網站的邀請。當眼前一團迷霧的時候，不如隨波逐流，看看水流盡頭究竟是什么。懷揣著強烈的好奇，我職業小說家生涯中的首部輕小說《after life》在“電玩酷”的官網上開啟了獨家連載。

1

在通往階梯教室的連廊上，清瘦膚白的紀繁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筆直地站著。遠遠望去，我竟中二病發作，浮現出小狼在透明卡牌篇的出場鏡頭。櫻花翩躚飛舞，而他矗立在旋轉的花瓣中，微笑著等候我的擁抱。

“師哥好！”

美好的想象猝然結束，定睛看清了，紀繁正冷臉迎面走來。孟嫣然和顧伯尼幾乎同時迅速閃到過道一邊，又不約而同地斜眼看向我身邊的林凡，擠眉弄眼地示意他閃到同側。可勇氣極佳的林凡絲毫未讓，皺著眉擋在我身前，斜睨著走到他面前的紀繁頭頂。而略低幾厘米的紀繁，并沒有抬頭，面無表情地徑直從他身側走過。將牛皮檔案袋塞到了我的手中，甚至還伸手到我的頭頂，揉搓了兩下？

“靠！”

“怪不得！”

“哎......”

直到紀繁走遠，釘在原地的林凡才松了松僵硬的肌肉，顧伯尼和嫣然均向他投出無比同情的目光，一前一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勾肩搭背地繼續向階梯教室走去，背影搖頭又嘆氣。

后面兩節課，林凡全程雙臂環抱，端在胸前，斜眼盯著我的臉狂皺眉頭。職高對理工科成績要求不高，即便是畢業后，對于繼續念大學的學生來說，也不在高考考試范疇。大學設計類專業的文化課范圍參照文科生，除了必考的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只要參加會考就可以了，而且文化課整體錄取分數線較低。參考名牌大學清津大學，設計類文化課分數線，參照同年全國三本文科錄取線。所以，這兩節課，放眼整個階梯教室，只有我一個人在認真聽講，而老師也非常識大體，此時，就快站在我面前，單獨教授了。而整整一上午，林凡和紀諾都各自保持著極其怪異的形態，直到午休的鈴聲響起。

“還坐著？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別踹了！都青了！”

“呦？終于有知覺了啊！我還以為你小腿麻痹了呢！差不多得了，趕緊的，爺爺我快餓死了！”

林凡一下課就開始一下下踢著紀諾的小腿。而紀諾的氣性跟個大姑娘一樣，撲棱了幾下似是沾上了林凡鞋底灰的小腿，沒有絲毫要起身的意思。僵持了幾分鐘，林凡估計是徹底沒了耐心，抓起背包單肩掛著，抓著紀諾的后脖領將他整個提溜起來。紀諾終于極不情愿地把筆記本塞到書包里，慢吞吞地跟著前面的顧伯尼往外走。

2

預選賽期間，配合大部分學生準備參賽作品的需要，下午各年級都暫時休課。幫不上什么忙的我，選擇了回到宿舍自習。艾淺、紀繁果然不在，陳峰則午睡未醒。我旋開臺燈，小心翼翼地打開牛皮紙袋。里面是整理好的店鋪名片，分門別類地訂在A4紙上，魔術貼、牛皮、金屬環、卡扣……應有盡有。正想在群組里詢問，有沒有人想一起前往面料市場采購。就收到了林凡的召喚。

沒想到這次的碰頭地點并不是金莎公寓，而是位于高速路口的凱麗花園。做客女生家，我還是第一次，從進門開始就呈現出逐漸石化的狀態。但作為穆夏小姨夫的表弟的侄子的林凡，此時正支棱著快要塌陷的眼皮，像極了行尸走肉，雖精神矍鑠，但體力不支。上午還活蹦亂跳，這會兒完全是一副回了家鐵了心一癱到底的樣子。

穆夏則與之前見到的完全不同，纖瘦的身體撐著寬大的白襯衫，內搭牛仔短褲完全被遮擋。此時正踩著高跟瘦腿棉拖鞋，扎起發帶，圍上圍裙，從冰箱里拿出冷凍蝦仁、牛排放入微波爐里解凍，又將冷藏室里的青菜一一拿出，逐個清洗。整個過程中，林凡一直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翻閱著時尚雜志，而我則端坐在沙發一角，動彈不得。很快，穆夏便完成了一桌豐盛的下午茶？為什么突然感覺林凡只是拉著我是來蹭飯的。

腰果青瓜炒蝦仁、生煎黑椒牛排、什錦沙拉配藜麥，外加一杯鮮榨蔬菜汁。

“一會兒你們自己打車走的吧？”

“自己走自己走。怎么好讓你個弱女子送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兒回去。”

“呦，這會兒知道我是弱女子了？”

穆夏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紅酒，抿了一小口，笑瞇瞇地提了提杯。又拿起刀叉，將眼前的牛排按照4：1的比例，一刀切成了兩份，然后將其中的一小塊移到自己的盤子里，又細細切分著，就著紅酒，將極小的一塊放入口中，細嚼慢咽地品著，估計是打算一口肉咬個360下才罷休。我低頭吸了一口蔬菜汁，清清涼涼的，應該是加了檸檬，口感非常順滑。

“其實我一直很疑惑，你這種吃法真的科學么？你的咬肌真不是這個原因變大的？”

“林——凡！你還想不想吃了？”

“我錯了錯了，我們小方的黑椒牛排就是人間極品。”

“林——凡......”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再說小方臉不正是咱自己的招牌嘛！”

“林凡！吃也堵不上你那張嘴！”

“呀呀呀呀呀，夸你呢呀，真心的真心的呀，姐，姐，姐，姑奶奶，老祖宗！先放開，錯了錯了，不敢了不敢了，我好好吃飯，好好吃飯還不成嗎？”

林凡接過穆夏遞過來的剩下的一大塊牛排，又切了一半放到自己碗里，將剩下的牛排遞給我。起初，見穆夏被自己氣得一臉黑線，還似是得意極了，搖頭晃腦地咯咯笑著，將牛排切成幾塊，幾口塞進嘴里。直至穆夏被他徹底激怒，被隔著桌子揪耳朵，林凡才終于在齜牙咧嘴連連叫痛中閉上了嘴。穆夏扯了好一會兒才放手，叉了一大口沙拉，塞到嘴里，大力咀嚼著。我看著已經很生氣、但還是習慣性地嚼滿20幾下才肯咽下的穆夏，覺得她又好笑又可愛。

3

“我先來給艾笑科普下，全國服裝大賽的賽制。”

林凡收拾好碗筷，清洗完餐碟。說是清洗，也不過就是將全部碗筷按順序放入全自動洗碗機中。清理了全部廚余垃圾，一邊嘖嘖感嘆科技果然是懶人的福音，一邊拿出了紙筆，在我和穆夏面前端起了架子。

“每年的全國服裝大賽由16支參賽隊伍組成。上一年的四強所在院校可派一支本校代表隊直接作為種子隊伍參賽。冠、亞、季、殿院校分別選派一至四號種子隊伍分列甲、乙、丙、丁組。”

“如果參加大賽的院校小于12，則會有空余的外卡名額可以爭取。以今年為例，除去4支既定的種子隊伍，報名參加的10個院校會各派一支隊伍參賽，屆時還會有2個外卡的名額可以爭取。”

“當然這就涉及到校代表隊的選拔。咱們學院的代表隊選拔通過校方抽選一道題來確定參賽題目，報名參賽的隊伍在1個月內完成題目，并提交校評委會，評委會會在限時結束時對提交的所有作品進行審核，最高分數的隊伍就直接選派為校代表隊。至于其他沒有能夠入圍的隊伍就只能去和其他所有院校的落選隊伍爭取僅有的外卡名額了。”

“小組賽是4支隊伍分為一組，組內兩兩抽選題目PK。獲勝的隊伍積1分，落敗隊伍0分。裁判所打的每個作品的分數會被記錄下來，當遇到積分相同的情況時，查看所有作品的總分確定小組里面那唯一一個晉級到四強戰的隊伍。”

“雖然感覺四強戰沒有解釋說明的必要，因為我校歷史上從來沒有進入到四強戰的階段，但還是嘮叨一下吧。四強戰只比一場比賽，兩個選題，所交的兩個作品算總分比較，依據總分的高低，確定冠軍到殿軍的歸屬。”

林凡一邊畫圖，一邊解釋。我不敢懈怠地仔細聽講，而穆夏則倚在一旁刷著手機吸橙汁。

“OK，大概就是這樣！還有沒有什么疑問？”

我咽了口口水，撲朔著眼睛，搖了搖頭。其實，我早被這復雜的賽制徹底繞暈了頭。對于完全沒聽懂的人來說，究竟該從哪里提出問題？估計穆夏早就預料到這種結果，嘆了口氣，兀自返回廚房，又去冰箱里取了一杯密封好的柳橙汁。

“既然如此，那接下來我給你講一下這次預選賽的選題。這次預選賽的題目是《愈》。我按照參賽要求，做了這份設計方案，回頭你和大賽手冊一起看。”

林凡將印有紅字標題的大賽手冊以及他的設計方案一同遞到了我手中。粗略翻了下文檔總共5頁，分為3個模塊。而設計方案只有3頁，主要是題目解析和設計方向說明。估計是考慮到我是實打實的菜鳥，哪怕拿到大賽手冊，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專門給我寫了這份具有輔助閱讀作用的設計方案。

“那今天就先散了？”

終于可以結束4個多小時的如坐針氈，指令一出，我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離去。

“等等，把這個順路給艾淺帶過去。”

穆夏將打包好的休閑西服套裝遞到我手里。哈？這什么情況？眼見著林凡咧嘴壞笑，我更加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