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若雅扶著門框勉強笑道,“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兒,怎么能怪你們?”
還未說完,就聽伙計朝著那藥材怒了努嘴,“今兒既然來了,就先收著吧,左右也不差這幾個銅板兒。只是下一次,姐兒怕沒有這個運氣了。”
原來今兒還能賣出去!
古若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讓自己看上去神色盡量平靜些,可是眉宇間的驚喜遮都遮不住。
望著面前這個有些雀躍的小姑娘,二順子悄悄地嘆了一口氣,把藥材倒過了,拿了一串青蚨銅錢遞過來,“姐兒數數吧?!?
有什么好數的?不過十個銅板,手都捻得過來!
不過她還是客氣地回道:“不用了,我信得過你!”
朝二順子和坐堂大夫點頭笑了笑,她背起背篼跨出了廣元堂。
這一次是不用愁了,可是下一次怎么辦?
她有些茫然地望了望頭頂上的烈日,街上的行人匆匆,想來都怕熱。
幾個小攤販有氣無力地吆喝著,沒有幾個人前來問津。
她信著步子朝頤和酒樓走去,二妮也該賣完了雞蛋了吧?不知道她能得多少錢?雞蛋可是比她辛辛苦苦炮制出的藥材值錢多了。
上一次二妮可是足足賣了二百錢呢。
離頤和酒樓還有一段距離,就聽得前頭吵吵嚷嚷地擠了一大群人,這么熱的天,也不知道看什么熱鬧呢。
她就站在一邊兒,探頭看著二妮是不是來了。
就聽一個尖細的聲音忽然喊道,“打爛這個賤蹄子。竟敢推我弟弟!”
兩聲噼啪的聲音響起,人群里一個女聲哭起來,間雜著嗚嚕不清的辯解聲,“小姐,我沒有推小少爺,是小少爺踩著我的錢了。”
這個聲音聽著怎么這么熟?
古若雅心里一震,難道是二妮?二妮怎么會沖撞了城里的貴人了?
心思靈動間,那個尖細的女聲再次響起,“還敢說?我們家會在乎你這幾個臭錢!竟敢污蔑我們,真是找死!”
那個聲音又喝命著下人,“還愣著做什么?等著這個賤蹄子再罵少爺嗎?”
一個渾厚的男聲就答道,“給我把這個賤蹄子打爛!”
腳步雜沓的聲響傳來,似乎有好幾個人都涌了過去。隔著人群,古若雅好像看得見二妮被人給摁在地上狂扇耳光的場景。
她腦袋轟得一響,再也顧不得許多,就從人縫里擠了進去。
果然不出所料,二妮頭發上沾滿蛋清蛋黃,淋淋瀝瀝地正跪在地上,背上還踩著一只男人的腳!
身前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雅青的頭發上插金戴銀,身穿一領銀紅茜紗衫,盤金滿繡的石榴紅湘裙上金光閃閃。身量苗條,粉面含春,不怒自威。
只是此時她柳眉倒豎,杏眼含怒,破壞了這張本來十分出眾的臉!
她身后還站著一個胖嘟嘟的七八歲的小男孩,一身的月白小箭袖,襯得這個小男孩粉團一般。只是他手里一手拿了一只雞蛋,笑嘻嘻地看著面前跪著的瑟瑟發抖的二妮。
顯見得二妮頭上的雞蛋就是他砸的。
看這長相,兩個人分明是姐弟。
只是二妮素來是個懂事的姑娘,人窮膽小,萬萬不會得罪這樣的小姐少爺的。
那個小姐盯著面前跪著的二妮,眼睛忽然閃過一抹笑,就像是貓兒在吃老鼠前的假慈悲。
她朝著踩著二妮背的大漢甩了甩帕子,那大漢就倫開了蒲扇般的巴掌,一手抓起二妮的頭發,對著二妮的臉就揮去。
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二妮的臉豈不被打花了?
說時遲那時快,古若雅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沖,當即大喝一聲,“住手!”
看熱鬧的人群似乎被這一聲給震住了,都扭頭看向這個大膽的姑娘。
見她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樣子,卻有這般膽量!
那位高貴的小姐也轉臉看向古若雅這邊,見是一個鄉下的小姑娘,和她一般大的年紀,頭上蒙著的一方帕子遮住了大半個臉。
就是這么個見不著真面目的小姑娘竟然敢喝止自己!
她頓時拉下臉來,滿是不悅。
古若雅在眾目睽睽之下,當仁不讓地走上前,站在二妮面前,一把推開了踩著她背的大漢。
從小就上山挖藥的她,力氣自然不小。再加上那大漢沒防備,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被她給推了一個趔趄,差點兒沒有摔倒。
他不由惱羞成怒,捋著袖子就罵罵咧咧地上前,“臭丫頭,敢推老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二妮忙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扒拉開頭發上的粘糊糊的蛋液,就把若雅往人群外推,“若雅姐,你快走吧,他們這些人兇得很!”
“兇得很就能隨便打人罵人嗎?我倒要看看這些人青天白日地到底有多兇!”
古若雅不退反進,把二妮拉往身后,悄悄地在手里攥了一枚銀針,這還是林氏的一根銀簪換來的,她就是用這根銀針給鄉親們治病的。
那大漢顯然被眼前這個不怕死的小姑娘給惹怒了。
他在丞相府這么多年,平日里出門幾乎都是橫著走的,平頭百姓見了他都是點頭哈腰的,哪有人敢這么瞪視著他!
他嘴里罵罵咧咧的,袖子卷起來露出滿胳膊上黑長的汗毛,一步一搖地走上前,扎開五指就朝古若雅抓來。
后頭幾個仆婦也悄悄地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里,躍躍欲試地跟上來。
想打群架么?
古若雅嘴角緊抿,眼睛緊緊地盯著越來越近的這個大漢,手心里已經攥住了冷汗,身子也不可抑制地輕輕地抖起來。
要論力氣,她注定不是人家的對手。
可這世上也不是光憑力氣吃飯的,她就不信她一個現代的靈魂,一個擁有高超醫術的人,就斗不過這么一個橫行霸道的奴才!
緊了緊手心里的那根銀針,古若雅不顧身后二妮的拉扯,筆直地站在那里等著大漢走近。
耳邊已經聽得人群中發出一陣噓噓的聲音,是不是大家都害怕了?是害怕這個大漢還是害怕自己吃虧?不過她現在是顧不上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