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堂的生意也不好,好不容易找著的一條出路就這么斷了。
若雅不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陳媽用完了飯就去收拾鍋碗瓢盆了,若雅則一個人靜靜地思量著今后的路。
娘親林氏身子不好,一年得有大半年臥病在榻,離了藥不行,要不是她每日里上山采藥,她的身子早垮了。
可這藥的問題是解決了,但是身子得有東西補養才成啊。現如今城里斷了路,只能靠自己了。
那啥來著?自力更生、豐衣足食,她就不信憑著自己的一技之長,在這古代養不起一家老小!
想通了的若雅頓覺精神振奮,趁著天色還亮,忙把林氏換下來的衣裳拿院子里的水井邊上洗了,一邊細細地規劃著將來的路。
若是能到城里去開個藥鋪,那一家人就有出路了。只是這開藥鋪光憑著會醫術還不行啊,自己還得認識人,還得和官府打交道,還得闖出名堂來,還得有靠山……
更重要的是,還得有銀子!
銀子啊銀子,一想起這個若雅就覺得頭疼。
看來那句話說得很對,“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寸步難行!”
她一個區區的小女子,將來的路還很艱難啊!
腦子里被這些瑣事煩擾著,到底不得清凈,若雅想想這些事兒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實現的,索性先面對眼下的再說。
不管如何,在這個村子里每日里采藥看病的,也不至于餓著,但是想發大財賺大錢確實難。
也許,等她過兩年年歲大一些,說不定會有機會呢,這古代的鄉村閉塞不發達,一個小女子想要走出去,能有什么法子呢?
忙碌了一夜,親自服侍娘親躺下之后,她就和陳媽在堂屋里各自安歇了。
到底是乏透了的人,頭一沾著枕頭,就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一夜好眠!
她是被院中啁啾的鳥鳴聲給吵醒的,翻了個身睜眼一看,陳媽早起來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靸鞋爬了起來,收拾了被褥。推開窗子,只見陳媽在院中正生著炭火,忙忙碌碌的。
一陣清新的空氣吹進來,帶著點兒泥土的芬芳。院中的泥土松軟,苔痕濕潤,想來夜里下過了露水。
若雅穿戴整齊到里屋去看林氏。
林氏正倚著早年繡的枕頭半躺著,見她進來,忙擠出一抹笑,問道:“醒了?怎么起的這么早?家里的藥不還沒有吃完嗎?今兒又不用上山去。”
“天天早睡早醒的習慣了。”若雅沖她笑笑,不放過林氏臉上的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剛剛她看得真真切切,林氏正皺著眉發呆,見她進來才換上了笑臉,只是這笑比哭還難看。
林氏就是因為這樣才作下這個病根子的,她成夜里睡不著,一想起被古家給拋棄就日日淚不停流。這兩年眼看著她年紀大了,精神越發不濟了,雖然若雅夜里沒有醒來,可她瞧著林氏的臉色也知道她一夜并沒有睡上幾個時辰。
可這心病還得心藥醫啊。偏偏她幫不了這個忙,任誰遇到這樣的事兒,也不會開懷的。
林氏,不光光是為自己的命運不公,更多的,還是為她擔憂!
陳媽從外頭端來藥碗進來,笑嘻嘻地望著若雅道:“我們姑娘真是長大了,早起就知道先看看夫人呢。”
林氏不由拉了若雅的手,讓她坐在床沿上,上下打量她,“是啊,沒想到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雅兒都要及笄了呢。只是這親事,卻是沒著沒落的……”
說到這里,語聲有些哽咽,不覺就低了頭。
若雅忙裝作害羞岔過去,“娘,你們說什么呢?我才不要嫁人呢,跟著娘就這樣一輩子不好嗎?”逗得林氏和陳媽呵呵笑。
熬好了粥兒,陳媽弄了點兒咸菜疙瘩切了細絲,若雅把二妮媽前兒才送來的兩只雞蛋都打成了荷包蛋,給喝過了藥的林氏端去。
林氏怎么都不肯吃,若雅和陳媽好說歹說的,才含著淚吃了一只,那一只,硬是讓若雅和陳媽分了吃。
陳媽是若雅的乳娘,自己一生孤寡,若雅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哪里肯吃。
讓來讓去,沒有法子,天兒又熱,若是不吃實在是可惜了。若雅只好和她一人一半吃完了。
再就著咸菜吃著雜合面餅子,倒也有滋有味的。這日子,雖然清苦,可好在沒有紛爭,一家人親親熱熱的。
才吃過飯,就聽外頭大門被拍得山響。
陳媽不由嘟噥著,“又是誰家的貓啊狗啊還是雞啊鴨子的來找你了?”扭動著不大靈便的腰肢就要去開門。
若雅急忙躲到了里屋,從衣袖里摸出一塊黑色帶著長毛的膏藥一樣的東西貼在了臉上,又戴上了藍花布的頭巾。
“在家里還戴這個做什么?不熱嗎?”林氏不解地問著。
先前若雅說是一個人在外頭拋頭露面的,還是得掩飾一下自己的容貌,林氏也就答應了,沒想到這一戴就是好幾年。眼看著女兒長大了,卻傳了一個丑名兒在外,讓她也沒了主意。
只是若雅深深地清楚,自己的這副容貌有多么地驚世駭俗!
在這窮鄉僻壤的固然沒有什么,可萬一哪一天艷名遠播,家里又只是幾個婦孺,招來了禍患可就麻煩了。
她就以這個理由說服了林氏和陳媽,讓兩個人死守秘密,對誰也不能說出去,只說她生了一場病之后,就留下了這么個東西。反正村人淳樸,沒人會懷疑。
大門打開,闖進來兩個錦衣華服的人,卻是一男一女。氣勢洶洶的來頭,嚇得陳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這才看清原來打頭的那個正是丞相府里的三等管事古福,以前專管給她們送錢糧的。
后頭那個婦人約莫四十來歲,穿著一領赭石繭綢的衫子,一條藏藍的馬面裙上鑲著寬寬的鑭邊,手里拿著一方雪白的湖綢帕子,圓滾滾的身子,一邊走一邊甩著帕子。
陳媽看了半天才認出來,她就是當年丞相府娶進來的那個世家大族家的小姐——如今丞相夫人的陪房周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