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大碗雜燴飯端到了他們的面前。楊群感覺可能吃不了，就對丁華明說：“我還沒動筷子呢，給點你吧。”華明說：“動了筷子又怎么樣，你動了筷子我就不能吃了嗎？不過，少給點我，我也吃不了呢。”楊群說：“我只能給點米飯你，特別是魚圓，我才舍不得給你呢，給你吃了，還不如給小貓小狗吃呢。對不？”華明：“好的，你現在狠，把我比作小貓小狗，等回家沒人的時候，看我不抱住你，像大蟒蛇一樣纏住你。大蟒蛇，有五六米長，你怕嗎？”

“一想到那大蟒蛇，我就渾身起疙瘩，不準再說那個！”楊群一邊說著，一邊給華明碗里加飯；華明把自己碗里的魚圓給了她兩枚。華明說：“我用魚圓換了人家幾粒米，我可折了大本了！”楊群說：“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日子不難挨，便覺得過得快。轉眼已度過的了春節，又度過了數九的那些日子。數年前的農家人為了青黃不接的日子而愁眉苦臉的艱難歲月，已經從人們的生活中漸漸退去，好像再也不會卷土重來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春天，分明的就是輕松愉快的好時光。厚厚的冬衣減去了，邁步子甩膀子都覺得少了阻礙。隆冬割人臉皮的風，現在已經改成親吻和輕輕的撫摸了。田里的青菜也開始復蘇，葉子肥大且呈現出的是新綠。麥苗升高了，可以想象到不久的將來就會拔節，抽穗。河溝邊的茅草，向死而生，從上輩子枯萎的稈葉的底部生出了新的身軀和胳膊。寒冬不能毀滅世界，春天的容顏再一次舒展，放出明媚燦爛之光。楊群已經完全褪去了棉衣，只剩下襯衫春秋衫，姑娘身姿的曲線已經綽約地顯露出來。這一天，約莫下午三點的時候，她忽然想洗一個澡：氣溫高了，在家里洗澡已然完全不成問題。盡管那時的家里還不曾有取暖設備和空調。于是她便開始燒大量的熱水。熱水量大，就更能抵御涼意。

“篤篤，篤篤”，門響了，楊群心里估計可能是丁華明來了。門一開，果然是丁華明。

“你怎么這時來了？”

丁華明：“怎么，我這時不是來的時候？”

楊群：“不是。我想，你要么過來吃中飯，要么備課改作業什么的要到傍晚才能來。”

丁華明：“我在酒廠洗澡的。我告訴你啊，那酒廠的浴室，雖然算不上豪華，甚至可以說條件較差，但那水流動不停，不冷不燙，正適合我。另外，它的價錢只有其它浴室的一半！”既達到了洗浴的目的，又省了錢，丁華明十分高興。也許跟丁華明年齡相仿的整個一代人都有這種盡量節省的心理，到老年時多半成了低消費族。

“我不跟你啰嗦了，我正準備洗澡的，正在用大鍋子燒熱水的。”楊群說。

華明：“到浴室洗不行嗎？在家洗多麻煩啊。——圖省錢嗎？”

楊群：“不是，出去反而麻煩。這么暖和的天，在家洗很方便。”

于是華明到最西邊的房間午睡，——其實已經早過了人們通常午睡的時間了。但是，他跟楊群兩人，總不能一個在洗澡，一個做看客吧。

丁華明真的當上了一名看客。楊群燒完水，把水打到大浴盆里，脫去衣服，蹲進了浴盆里。丁華明在房門邊上看清了整個過程。對年輕女子的身體，他感到新奇極了。他心里燃起了欲望之火。他簡直控制不住，想一下子邁步前去，可又怕太唐突，把事情搞糟。他退到了房門里面想，終于想到了自以為合適的話：“喂喂，要我給你擦背嗎？”

楊群：“啊啊，你狗蛋，你沒有睡啊？”

“沒睡，我說，你要我給你擦背嗎？”

楊群：“你胡說，你再敢胡說，我就……”“我就”兩個字后面并沒有說出什么惡狠狠的話來。她停頓了一會兒，說：“我不要你擦背，等會兒，你給我把背脊后面的紐扣扣一下，我夠不著。”她洗完了，擦干了身子，穿好了內短褲，可胸罩后面的扣子確實有些不容易扣上。于是她說：“過來幫我扣一下！”丁華明巴不得她說這樣的話，他迅速走過來，幫她扣上了扣子。可是扣子扣好后，他并沒有離開，而是用雙臂擁緊了她，她沒有發聲，更沒有反抗，而是努力轉身也緊緊扭住他。這樣緊緊扭著向床邊移動。到了床上，兩個人的動作都不那么冷靜，更不沉穩。兩個人都躺了下去。丁華明拉下了她剛剛穿上的內短褲，把她壓在了自己身體的下面。她只是喘著氣，默默地隨他做什么。

……沒過多少天，他們便登記領了結婚證。丁華明憑結婚證向主管后勤的副校長申請婚房。后勤副校長說這事領導會考慮的，你不要急，你完全可以先結婚，把新房布置在家里，而后學校再逐漸改善你的住房條件。

在辦公室閑談中，丁華明把后勤副校長話的大意說給同組的老教師聽了。老教師道：“有些領導的話你只能聽一半！他這是在糊弄你，想把你暫時支開才這么說的。等到你結了婚，把新房布置在家里，然后再申請住房，說不定他會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后日，拖到哪個猴年馬月呢！”

有個老師在旁邊背古詩打趣：“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老教師沒有被古詩岔開話題，而是繼續說：“要得領導不拖延，你就要緊緊叮住他屁股不放，直把他叮得不耐煩了，直叫他沒法兒躲藏，那樣解決事情才快得起來！”受這話的一鼓舞，丁華明又找到了后勤副校長，說老家在鄉下，離學校實在太遠，現在三個人合的一間宿舍，未婚妻過來實在不方便，請領導考慮實際困難。后勤副校長說：“知道了，知道了，學校一定想辦法解決。總不能嘴上一說，馬上就拿到手上吧？對不？你也不要追得太急迫，學校一定想法設法……”丁華明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只得回到辦公室繼續評改學生作文。幾天過去了，除了天氣陰晴冷暖變化白天黑夜交替之外，一切好像依然如故。丁華明心里急得慌，就又把相關情況在辦公室里嘰里咕嚕地訴說了一通。老教師又走到丁華明的辦公桌前，道：“只是口頭申請，有時候并不能頂事的。另外，好多事情，地位高者說話就有份量，下級服從上級，也是自然之理。小伙子要婚房，急不可耐啊，正常正常。”老教師笑了笑，接著說：“我給你想個辦法，成功了，你必須多給我喜糖，讓我吃了腰不疼。”——吃了喜糖腰不疼，是這一帶的一句詼諧的俗語。丁華明說：“這個自然的。您老不幫我出主意，喜糖也應該的！”老先生道：“你找后勤副校長，當然沒錯，但只找他一個人，他能完全做主嗎？并且，他有時候口頭一答應，開會時怕早已拋到腦后了。這么大的一所學校，大事兒小事兒的，有時候層層疊疊一大堆，相互交錯復雜，哪能一下子就把你的事情利索地處理好？你要房子，首先是要確實有空房子，才有安排給你的可能性，對不？巧媳婦兒難為無米之炊。據我所知，在南宿舍，有兩名老師暑假期間剛離開，房子空在那里，但并沒有交出鑰匙。你如果提出申請，學校就會聯系那兩名老師盡快騰出房子給學校。不過，口頭申請，嘴上說說，有時候是落不到實處的。我建議你，寫出書面申請，一式三分。尹校長，后勤副校長，后勤主任，各一份。在他們準備召開校務會議之前，交給他們。一般是星期五上午召開最高校務會議，總結前幾天的情況，研究部署下周乃至更長時間的工作。你把住房申請在星期四分別交給他們差不多。不信，你試試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