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和老程喝酒的時候，曾問過老程怎么還沒有結婚，畢竟已經三十多歲的人了。

估計也就是李成問他這話，要是換一個人，老程當場就能和他翻臉。

老程告訴李成，當年，也就是他和李成這么大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會計?？珊髞?，那會計出事了，現在在監獄里服刑。

出事的原因就是，這名會計按照高行長，不，當時他還不是行長，是營業部的主任，按照高主任的指示，轉了幾筆賬。

可就是這幾筆賬，讓她成了一個走私團伙的成員，最后被判了刑。

老程曾查過那幾筆賬，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來，可出事了，高主任就矢口否認，把責任全推到了這名會計身上。

對此，老程耿耿于懷，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老程的性格變了，變得與他人格格不入。

老程經常去看那名會計，她的刑期還有五年，等到五年之后老程就和她結婚。

老程說完這件事后，李成就不再認為老程是刺頭了。老程行為是有點怪異，比如不分季節的穿風衣，還有上班喝酒。

但李成明白，老程是用這種方式抗議，抗議當年他的愛人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老程恨營業室的人，特別是會計崗位的人。他認為當年那幾筆賬劃轉的時候，還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腳。

可當年的會計制度不完善，有人就是鉆了這個空子，而那幾筆賬的經辦人就是那名會計，最后只能是她承擔后果。

這些已經是陳年往事，如果李成不問他，估計他一輩子都不會說了。

自那以后，老程和李成的關系就很好，老程用沒底的紙簍裝雞蛋的事情，李成知道，可知道了也不多說什么。

一個月五斤雞蛋，大筐來，然后老程用稱分出五斤一份，然后放進個人拿下去的紙簍里，然后，這些人就帶著裝滿雞蛋的紙簍回家。

這是一個沒有包裝過度的時代，就是雞蛋也沒有裝在紙箱里。

李成站在窗戶后面看著老程在分雞蛋，也看到他把一些人的紙簍換成沒底的紙簍?？砷Z華畢竟是主任，這種事李成可以不管，有人反映了她就要管。

李成看了一會就說道：“我去看看。”

臨走的時候，李成還把閆華的紙簍也帶走了。

到了后院以后，李成喊了一聲“老程”，然后就把紙簍放在了地上。

老程一看是李成，就把紙簍拿到身邊，開始往里面裝雞蛋。李成看了看，老程是專門撿大一點的雞蛋裝的。

“老程，下班后去喝兩杯怎么樣？”

“好好?！?

老程嘴上答應著，手上卻依然忙著。

李成仔細看了看，發現老程做起事來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當然，這是他愿意干的事情，所以他就會認真干。

李成看了一眼那些已經裝好了的紙簍，心說今天不知道是誰倒霉了，肯定一拿紙簍，就會把雞蛋漏出來。

“老程，人要往前看，心里不能總別扭著，總別扭著不好?！?

老程的手停了下來，李成走過去蹲下來，繼續往紙簍里裝雞蛋。

“老程，好好工作，努力賺錢，等你那個她回來，我給你們辦婚禮。”

李成說這話的時候，依然沒忘了裝雞蛋。

這時候，李成看到老程的手有點哆嗦了。

李成又說道：“不就是再等幾年嗎？這幾年你也熬過來了，你也不想她回來后看到是一個變態的老程吧？”

一聽這話，老程徹底崩了，竟然不顧有人來拿雞蛋，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那些來拿雞蛋的人覺得奇怪，怎么這個老程還會哭?。科綍r一副混不吝的樣子，誰多說他兩句他都跟誰急，今天這是怎么了，這李成說什么了，把他弄出眼淚來了。

李成站起身來，示意他們拿了雞蛋就走。然后李成找出那幾個沒底的紙簍，把里面的雞蛋往空著的筐子里撿。

老程哭了一會就不哭了，看到李成在撿雞蛋，他也過去撿了起來。

兩人都沒說話，沒多會就把雞蛋重新撿回筐子里。李成拿起那幾個沒底的紙簍，一邊朝著放垃圾的地方走去，一邊說道：“好好的紙簍，非要搞壞了不可，這可是國有資產??！”

老程則重新拿來幾個紙簍，開始往里面裝雞蛋。

李成知道，以后不會再發生沒底的紙簍裝雞蛋的事情了。

李成在院子里裝雞蛋的事情，有兩個人都看到了。

回到辦公室以后，李成總想著有什么事沒做，就看看桌子上，然后看看正瞪眼看著他的高芹芹。

“怎么這個樣子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說著，李成繼續看著周圍。

“屎，你手上有屎?！?

李成看了看手掌，頓時想起來自己撿過雞蛋后，竟然忘了洗手。

“很臟嗎？這可是勞動人民的手?！?

說著，李成還朝著她揮揮手。

高芹芹驚叫著朝后退去，還一邊喊著“我要告訴我奶奶，她看錯你了------”

李成笑著去了洗手間，回來后就問道：“你告訴你奶奶了沒？”

高芹芹氣咻咻的說道：“打電話沒接?！?

李成坐了下來后，指著面前的水杯說道：“辦公室守則第二條?！?

高芹芹瞪了他一眼，但還是起身給李成接了一杯開水。

“李成，我告訴你啊，你說的這辦公室守則我問過了，閆主任和曹主任都說沒聽說過，估計你是騙我的?！?

李成笑了笑，說道：“他們沒聽說過，是我沒有告訴他們。而且，我實話告訴你吧，這辦公室守則只在這間辦公室有用?！?

高芹芹徹底惱了，指著李成吼道：“李成，你怎么這樣？欺負我剛來不懂是吧？”

她原想著李成會辯解幾句，沒想到李成卻說道：“對，我就是欺負你不懂。憑什么你一來就到辦公室，別人就要去拎錢箱子?！?

高芹芹急了，指著李成說了好幾聲“你、你、你------”

李成卻不慌不忙的喝起水來，還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音。

高芹芹看到他這個樣子，更是生氣，最后就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下了一串數字。

“三叔，我是芹芹啊，有人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