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重機廠那邊回電話了。

李成看了看手表，心說重機廠為了早點拿到那筆七千萬的貸款，一定是答應把技校抵押給支行了。

果然，楊主任接完電話后告訴他，重機廠答應馬上辦理抵押手續。

李成點了一下頭，說道：“既然這七千萬馬上就要打水漂了，咱們不如搞一個儀式，歡送省分行的這七千萬貸款變成扶貧款。”

“扶貧款？”

“對，貸款變成扶貧款，這種事也就是咱們能做出來。”

這話李成是笑著說的，可他心里卻很難受。

銀行是一個籌集社會資金，然后將資金如輸血一樣，輸給那些因為缺少資金而無法正常經營的企業。

這樣，銀行靠存貸利差產生利潤，企業也因為有了經營資金而煥發生機。

可現在全變了，銀行貸出去的錢別說是本金了，就是利息也收不回來。而企業只要能貸到錢，就如同他們創造的利潤一樣，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這件事已經成了常態，所以，不管是李成還是楊主任，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不過，楊主任對李成說的那個儀式挺感興趣的。

“七千萬，最省事的是發現金……”

李成說最省事的是發現金，可能會有人說打在那些人的銀行賬戶里不行嗎？那不是更省事嗎？

錯，此時正值年底結算時期，銀行的每個人都忙的團團轉。

而重機廠的一萬多人幾乎一年都沒拿到工資了，只要錢到了他們的工資賬戶里，他們都一時間就會涌入銀行的各個營業網點，把賬戶里剛剛打進去還沒放熱乎的錢取出來。

這樣一來，每個網點就會工作量大增，是平時的業務量的幾倍。

而且，支行在重機廠的廠區里就有一處代辦點，那里的工作人員就是重機廠的財務人員。

所以，為了不給在一線的工作人員增加工作壓力，不影響年終決算，李成建議楊主任利用重機廠的那處代辦點，給重機廠的人發現金。

至于那個儀式嘛，就需要侯行長出面協調一下了。

等李成把具體的事情說了一遍，楊主任豎起大拇指說道：“李成，高，實在是高！”

李成卻很嚴肅地說道：“一定要讓重機廠的人記住我們，記住我們支行曾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無私的拉了他們一把……”

要不是李成讓重機廠把那所技校抵押給支行，楊主任就信了李成這些話了。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楊主任知道李成在每個部門幫忙三天的事情，所以，他就打算剩下的時間帶著李成去各家企業轉轉，看看還有沒有可能再“詐”出來一點利息。

于是，他很爽快地說道：“走，飯米粒，我請客。”

一聽到飯米粒，李成就想起那個杜雪，又想起張大河來了。

李成捂著腮幫子說道：“算了吧，你這邊別的事情我也幫不上忙了，今晚反正全支行都加班，估計辦公室訂了工作餐，我就去營業部吧。”

楊主任一聽到營業部就笑了，他拍著李成的肩膀說道：“什么時候辦喜事啊？”

李成瞅著那些水果簍子水果箱子說道：“總要先去見見艾一的爸媽吧？到時候聽聽他們的意見再說。”

“行，到時候我就作為男方家的長兄出面，總不能讓兄弟丟了面子。”

李成趕緊謝過他，但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楊主任順著他的眼光看了一眼，就笑著說道：“你的，你的，全是你的……”

“派兩個人幫我搬到營業室去唄！”

楊主任一聽這話就笑了，說道：“行行，我這就派人給你送去。李成，你這是借花獻佛啊！拿著我們信貸部的東西，去拍王主任的馬屁。早晚有一天，我把艾一弄到我們信貸部來，讓你以后也拍我的馬屁……”

李成也笑道：“好啊，你把艾一弄到你手下來，我以后每天都請你喝酒。”

兩人說說笑笑的，朝著電梯那邊走去……

營業部這邊怕是整個支行最忙的地方了。李成進來的時候，先是被地上擺著的一只只錢箱擋了一下，隨后就看見王主任在皺著眉頭打電話。

點鈔機的嘩嘩聲，算盤珠子和鍵盤聲也交織在一起，讓李成感到這是一個偉大的轉折時期。

李成已經進來一會了，竟然沒人注意到他。李成抬頭看了一眼監控，然后朝著鏡頭招了招手。

接著，李成就看見那只鏡頭左右擺了兩下。李成知道，老岳他們依然在堅守崗位。

這時候，信貸部的兩個年輕人進來了，他們搬著那些水果箱子，進來后就把水果箱子放在一邊，然后和李成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了。

人人都在忙著，李成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閑人。

李成又朝著監控鏡頭擺擺手，然后指了指那些水果箱子。這次鏡頭上下晃動著，好像是說明白了。

李成朝著鏡頭笑了一下，然后看向艾一那邊……

艾一那邊多了一個文件柜一樣的東西，李成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艾一的腦袋。

艾一的長發已經盤了起來，在腦袋后面打了一個發髻。這讓艾一看起來成熟了許多，也更增加了幾分女人的韻味。

李成又看向王主任，看到他還在打電話，就安靜地站在原處等著。

營業室這里不能亂走動，堆的東西太多，大多數都是賬本等，一旦碰亂了，那就是給他們忙中添亂。

這時候，老岳進來了，他見到李成后說道：“剛才侯行長來電話，說是八點開會，你知道是什么事嗎？”

李成是從信貸部過來的，不知道侯行長為什么要召集開會，就對他說道：“我不知道開會的事情，我是從楊主任那邊過來的。”

老岳“哦”了一聲，然后指著那些水果箱子說道：“我都搬走了。”

李成打了他一下，說道：“想得美，一箱，你拿一箱回去給弟兄們。”

老岳笑著說了聲“好”，就走過去搬了一箱要走。

這時候王主任打完電話過來了，看到老岳搬著水果箱子要走，就趕緊喊道：“放下放下，進了我的門就是我們的，你想拿走，我同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