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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留京

  • 一傘之下
  • 武中
  • 3370字
  • 2022-06-14 20:00:00

“微臣不敢……微臣敬殿下。”

太子心情本來很好,不過蕭子鈺始終卑躬屈膝放不開,和他說了兩句,頗覺無趣,便又和墨非毓有句沒句的閑聊著。飯到一半,墨非毓發現,桌上八道菜,有一道菜蕭子鈺從始至終都沒碰一下。

“大人不吃蘭花豆的嗎?”

“不能吃。”蕭子鈺說完,見太子也在聽著,苦笑了一下,“卑職從小就患有胡豆黃的病,每到初夏時節都要避而遠之。卑職記得,有兩次不小心路過一片種蘭花豆的地方,結果還沒到家,就頭暈嘔…………總之卑職不敢碰這東西。”

太子道:“嘔吐就嘔吐嘛,有什么不能說的。”

“是。”

太子皺了皺眉,不想因為他影響自己的大好心情,于是依然看向墨非毓,不過此時墨非毓的目光凝定在手中的筷子上,神思顯然不在兩人對話上。

“先生,”太子見他沒有回應,提高了聲量,“先生!”

“我在想,明王之死,殿下其他的對手可能會如何采取下一步行動。”墨非毓若有所思的道。

“哦?”太子道,“先生有何高見?”

墨非毓的實現緩緩收回來:“朝廷和西京的形勢我并不熟悉,不過在和大人回夏呂之前,我想再助殿下一臂之力。”

“助我什么?”

“比如,再為殿下除掉一個敵人”

聽墨非毓云淡風輕的口氣,太子有些無所適從:“什么?”

墨非毓淡淡一笑:“殿下不會一個對手也找不出來吧。”

“那當然不是。”太子沉吟了片刻,“先生要知道,西京可不比江南,想置我于死地的,不是三公九卿,就是皇親國戚。”

“身份并不是問題。”說到這里,墨非毓看了一眼蕭子鈺,“而且既然是在下提出來,殿下最好是找一個棘手的對手。”

太子靜靜地看著墨非毓,眸色中既有迷惑,也有疑慮,還有審視,直到他確定墨非毓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才緩緩垂下眉睫,開始慎重地掂量面前這位剛結識不久的書生。對于墨非毓,他多少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還真有些舍不得讓他跟著蕭子鈺回夏呂。不過問題是他到底值不值得相信?他如此單刀直入地說要幫助自己,到底有何目的?

同座的蕭子鈺一聲不吭,不善于隱藏情緒的他臉上的不快一眼可見。在他看來,墨非毓這是在借橋過河,只是他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要拆橋,還是當著自己的面。

“殿下只需要說出對手,其他的一概不用管,”墨非毓仿佛洞穿了太子的疑慮,同時又望著蕭子鈺道,“如果殿下信不過我,就當我沒說過,當然,如果殿下肯讓我效力,可別忘了多多提拔蕭大人。”

“那是。”太子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很快地轉移了話題,“先吃飯。”

整個飯局,墨非毓成了主角,蕭子鈺淪為陪襯,想插一句也插不上,可在太子面前又不敢發作。接下來的發生的事,更讓他如墜冰窟。

“這里說話不方便,請先生借一步說話。”太子說完,輕輕撫住了蕭子鈺的肩膀,同時掃了一眼一旁一言不發的巴祁,“你們兩個等著。”

“是。”見太子把他和用人同等對待,蕭子鈺還是盡量表現出畢恭畢敬的態度。

華燈已上,從房間出來沿著一條小道紆曲而北,不久就進到一個院子中,抬眼望去,三五間房舍在幾棵參天古樹的掩映中顯露出來。

房舍是竹木結構,上加層樓,可觀云霧,四旁修竹百竿,能攬清風,南面長松一蔟,以掛明月。再近一些,但見老梅聳矗,春草濡臺,大門上掛著一塊楠木牌匾,上書“舞雩樓”三個大字。

進到當中的房間,正中橫著兩張幾榻,其中一張右邊置著文房四寶,左邊雜放著書法名繪,另一張則是名酒、精茗,鎏金的鴻雁紋銀茶碾、鶴紋的銀茶羅子和一套紫砂壺。

“這里是我見重要客人的地方,很安全,先生請坐。”

“嗯。”墨非毓并沒有客氣,在太子對面坐了下來。

“先生是明白人,我就不繞彎子了。”太子道,“還是那個問題,先生既非京城人士,更不是朝中權臣,甚至對西京局勢也一無所知,要如何助我?”

“我既然說出來,自然有我的方法。”

太子看他一眼:“無論對手是誰?”

“無論是誰。”

“不需要我出任何力?”

“不需要。”

“為什么?”太子問的,顯然是問墨非毓為什么要這么做。

墨非毓淡淡笑道:“我是在幫蕭大人啊。”

這樣的話,太子自然不相信,不過席間他已經想過,他一個無名書生,又不需要自己出面,就算捅出什么事,自己也完全不用考慮善后。退一步說,一旦發現他對東宮不利,要除掉也是輕而易舉。

“好。”太子望著幾上輕輕搖曳的明燭,深邃的目光似乎要透過燭光看到什么,“二皇子炵勒,他是我面前最大的敵人。”

墨非毓以目相詢,太子接道:“炵勒在眾多皇子中年紀排第三,今年已經三十有三,早已成婚,也養了三兒一女。按規矩,皇子一旦成婚就要搬出皇宮開府建衙,我的六個皇兄皇弟中,兩個尚還年幼,老大,就是穎王已被貶往封地,我和老四、老五、老六也都開了府,只有這個炵勒,已過了而立之年,父皇還留他在宮中,不但飲食起居和父皇一個待遇,甚至服飾顏色也一樣。”

“如此說來,炵勒在眾皇子中很受寵?”

“何止是受寵。”太子這句話并不如何重,但語氣中充滿了嫉妒怨毒之意,“在父皇面前,他表現得聰明能干,善解圣意,還善于調解宮中妃嬪矛盾。在朝臣看來,此人不顯山不露水,城府深沉,又是一個可以倚重的人,有很多老東西暗中與他交好。”

說到這里,太子一手緊緊握住椅子護手,看了一眼墨非毓,接道:“先生一定在想,這多是我的詆毀之辭,至少是有失偏頗,可事實是,此人不營私,無朋黨,也幾乎不和朝臣私下來往,但他身邊卻始終有一群暗暗跟著他的大臣。這些年下來,這群人不但沒少,反而越來越多。不瞞先生,連我也很摸不透此人。”

太子之所以選擇炵勒,除了他是最棘手的對手,還有兩個原因,其一,此人深居宮中,別說是墨非毓,就是自己也不能常常見到他,其二,此人無朋無黨,自己根本找不到什么方法可以對他下手。

墨非毓靜靜聽他說完,沉默了一會兒后,又給他倒了杯茶,問道:“殿下宮中的妻妾,可全都是琴瑟諧奏,鸞鳳和鳴?”

太子說了一大通炵勒的事,墨非毓卻問出這么一句話來,他不由納悶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道:“先生問這個干什么?”

“我想,答案應該是否定的,至少殿下也不敢說是。”

“那又怎樣?”太子托著下巴沉吟了一下,“先生想從他的妻妾中做文章?”

墨非毓緩緩搖了搖頭。

太子又道:“有一點要提醒先生,炵勒在父皇和朝臣面前的地位遠不是炵烻能比,就算他頭上犯的事和炵烻一樣,朝臣會是怎樣的反應也未可知,父皇就更不好說了,更何況炵烻剛出事不久。”

“我知道了。”墨非毓沒有再多問,只慨然道,“請殿下靜候佳音。”

“就這樣?”

“就這樣。”

這些年,太子為了防范、對付炵勒,實在是傷透了腦筋,而墨非毓一介布衣,還只問到了一個名字,就讓他靜候佳音。他總覺得心里不夠踏實,還想再說些什么,不過一想自己還是越少參與越好,所以忍住了沒問。

從太子府出來,蕭子鈺臉色很難看,他得知了太子要留墨非毓在京城的消息。他極少對一個人動真心,甚至包括蕭子戊在內。可現在,此人卻當著他的面“過河拆橋”。江南的事,他相信墨非毓不會透露半句,他不能忍受的是有人對他不忠。

上車后,兩人對面而坐,墨非毓知道他不高興,故意視而不見,也不理他。

“先生總算如愿以償了。”眼見要到分別的地方,蕭子鈺終于還是忍不住打破了車廂內凝重的氣氛。

“是啊。”墨非毓不置可否回答。

“這一年多,我待先生有如上賓,凡事無不敬七分,讓三分,先生真的如此絕情,要留在這京城之地大展拳腳?”

墨非毓看著他,淡淡道:“我也從來沒有說過要一直為大人謀事呀。”

“你……”蕭子鈺緊緊握著車轅,面對墨非毓,他真的是有氣沒處撒。

“大人的秘密,我可知道得不少,能這樣遠走高飛嗎?”墨非毓云淡風輕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冷冽,“難道大人真的以為,我這樣做是為了自己?”

蕭子鈺一怔:“難道先生不是?”

“莫非大人為官之志,就只是在夏呂做一個小小的江南十六州監察使?一個小小的八品芝麻官?”

蕭子鈺避開了墨非毓鋒銳的目光:“此話怎講?”

“我之所以想方設法留在太子身邊,就是希望不久以后,大人也能夠來到西京,在京城,在朝中為官。”

聽到“在朝中為官”,蕭子鈺眼眉一顫,昏暗的車廂里也能見到他難以掩藏的欲望。

“先生真能辦到?”

“大人不信我么?”

“當然不是,可你也才剛入京……”話說到一半,他已覺得擔心有些多余,憑著墨非毓的才略,要把自己弄到太子身邊做事,并不是什么難事。

車聲轔轔,墨非毓所住的地方離太子府不遠,不到一炷香時間,馬車在客棧門前緩緩停了下來。待巴祁掀開車簾,墨非毓下車后,回過頭道:“大人放心回去,如不出意外,一個月之內,我讓太子安排大人入京。”

“好……好……”蕭子鈺情緒有些激動,為了表達誠意,他想下車送一下墨非毓,不過不知趣的巴祁沒看出來,已經放手合上了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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