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休要胡言。”

國主厲聲道。

“父皇可知，真正的林沐晴早已跟二弟私奔了。”

“大膽。”

國主當即立起，一手指著太子呵斥道：

“孽子，住口。”

殿內的朝官皆是一驚，隨之下跪，重口齊聲道：

“請陛下息怒。”

皇后也隨即從御座起身，單膝跪地。

姜夫人與羲和公主也是同起同跪。

“請陛下息怒。”

“請父皇息怒。”

禮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唯有遮著紅蓋頭的林沐晴仍一如既往地立于原地。

須臾，她握著“牽紅”的手一松，紅色錦緞掉落于地。

她雙手將紅蓋頭掀起，跪下行禮道：

“臣女林沐晴參見陛下，望陛下息怒。”

國主凝神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相府小女的樣貌。

行禮時，美目流盼、皓齒朱唇；

低首時，云髻霧鬟、黛眉含顰。

果然堪稱柔離國之絕色。

“難怪能將朕的兩個兒子都牽涉其中，果然有其過人之處。”

國主暗自思忖：

“如今事已至此，必然是要給眾臣一個交代。”

他雙手前伸，朗聲道：

“仲卿平身。”

“謝陛下。”

衣袖拂動聲在殿內響起。

國主緩緩落座。

“太子，你此前說此女并非林沐晴，而是林沐雪。

你可有憑證啊？”

國主問道。

“兒臣自有證人在此，還請陛下宣召。”

“宣。”

國主對近旁的傳令太監道。

“宣來人覲見。”

太監尖聲道。

只見一位身著深藍布衣黑色長褲的婦人，與一個身穿玄色長衫的中年男人，相繼小跑了上來。

“奴等參見陛下。”

二人下跪齊聲道。

當看清來人時，林沐晴與宰相臉上皆是一驚。

“你等何人啊？”

國主發問道。

“奴是宰相府管家王恩。

此是奴的渾家福一，曾是相府兩位小姐的乳娘。”

中年男人回道。

“之前太子所言你二人可聽清了？”

“是。”

“你二人如何作證啊？”

中年男人接著回道：

“臣昨夜親眼目睹二皇子與二小姐同駕馬車而去。”

“你細細道來。”

“是。”

“昨日亥時三刻，奴查看完相府各院后，將要往后院的側室休息。

突然聽到了后院大門處有響動。

奴起初以為是相府進了賊，便小心靠近。

卻看到身著黃裙的二小姐，從后院的大門處一閃身溜了出去。

夜已深，奴擔心小姐一人外出會出事，便悄聲跟隨。

直至看到小姐上了一個男子駕的馬車。”

“你可看清那男子樣貌？確是二皇子？”

國主打斷道。

“那時夜已深，奴也離得遠，未曾看清。

不過，奴聽到了小姐跟那男子的對話。”

“他們說了什么？”

國主繼續發問。

“奴聽到，那男子喚小姐‘沐晴’，還問小姐是否真得情愿跟他走。

小姐回應說‘愿意’，還喚那男子為……”

言至此，中年男人口中一頓，抬首向太子的方向望去。

“什么？”

國主忙問。

男人被嚇得一顫。

“你聽到了什么盡管說。”

太子為其壯膽。

“奴聽到小姐喚那男子為……為‘阿演’。”

最后兩個字一出口，眾皆嘩然。

柔離國二皇子的名諱，何人不曉。

殿堂內上演的這場鬧劇，也被殿門外靜候著的二人盡收眼底。

“看來我去鎮守邊關的這些年，皇宮里依舊是不太平啊。”

殿外，一身戎裝的男子感慨道。

“唉，比起皇宮里的明爭暗斗，我倒是懷念跟你一起奮勇殺敵時的痛快。”

另一男子感嘆道。

二人對視一眼，眼底皆是憶及往事時的奕奕神采。

“咱們還不進去？”

戎裝男子問。

“既然是看戲，為何不再多待片刻？”

身旁的男子眼底劃過一絲狡黠。

戎裝男子看著他，微笑著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殿內，眾臣議論紛紛。

宰相向前一步，行禮道：

“陛下，切莫聽此人胡言吶。

老臣是小女的生父，豈能不識自己的女兒？

這殿前的女子就是臣的小女林沐晴啊。

臣不知平日里如何得罪了府里管家，竟招致他此時在陛下面前胡言亂語。”

宰相的話語，皆為人之常情，信者自然信。

可此時又如何能作為當堂憑證呢？

“宰相請起，相府若有冤，朕自會查明。”

國主言畢，望向林沐晴道：

“相府小女林沐晴，朕問你，你可有法子在眾臣面前為自己正名嗎？”

紅衣女子坦然向前一步道：

“小女自是林沐晴，小女立于此，不就是最好的正名嗎？”

問題便又陷入無解之中。

“陛下，奴的渾家可以驗證小姐的身份。”

見殿堂再次陷入沉寂，中年男子緩聲道。

“如何？”

國主迫不及待地問道。

中年男子瞟了眼身旁穿藍色布衣的婦女一眼。

婦女會意，開口道：

“陛下，奴是相府小姐的乳母，自幼撫育兩位小姐長大。

兩位小姐雖相貌相同，但奴知長女的左臂處有一花瓣狀胎記，而小女則沒有。

奴起初也是據此來辨別兩位小姐的。”

聞言，紅衣女子的雙眼突然有一道銳利的光閃過，但轉瞬即逝。

手臂上的胎記，自然是最好的明證。

只是讓一女子在眾人之前袒露手臂，實在有違禮數。

大殿再次陷入平靜。

“陛下。”

片刻后，林沐晴施禮道：

“若唯有此法才能洗清臣女的冤屈，沐晴甘愿以死正名。”

說著，便從頭上拔下了一根金鳳簪，抵在了自己的脖間，一道紅線順著肌膚滑下。

“住手。”

國主連忙阻止。

“晴兒。”

宰相驚聲呼叫。

“沐晴。”

羲和公主忙從自己的位子起身，快步走至林沐晴身旁，拽住她握著鳳簪的手。

“大哥，你滿意了？

沐晴可是你親自向父皇請旨迎娶的妻子，一定要逼迫至此么？”

羲和公主質問太子道。

太子的臉不由得一怔。

眾人的目光皆凝于殿前，而未留意到早已從殿外緩緩走近的二人。

“兒臣參見陛下。”

“臣林沐風叩見陛下。”

二人聲音響起，殿內眾人皆驚立于原地。

“平身。”

“從邊關至此，世子一路辛苦。”

國主望著戎裝男子道。

“一路有殿下派人照應，臣不辛苦。”

林沐風看了身邊男子一眼道。

“臣聽聞小妹的喜訊后，便一路趕來。

可曾想卻看到了這幕慘劇。”

說著，林沐風一雙英氣逼人卻盡現憂色的眼，望向了不遠處紅衣女子略顯蒼白的側顏。

國主正襟危坐道：

“自朕下旨賜婚后，便命朕的二皇子暗中布置相府世子回宮的事宜。

因關外局勢尚未穩定，世子此行保密。

故知曉此事之人僅朕、二皇子和宰相三人。

二皇子多次前往宰相府與宰相商議此事，也是朕所知曉的。

太子，你暗中調查二皇子行蹤是何意？

又派人胡謅此一番太子與相府千金私奔的妄語又是何故？”

自高演與林沐風入殿后，便面色鐵青，僵立于一旁的太子，聽聞至此，不由得失魂般雙膝跪地。

他自知此次中了高演的奸計。

雖是滿腔憤恨，但知為時已晚。

“罷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高演，今后咱們走著瞧。”

念及此，太子低眉拱手沉聲道：

“兒臣自知此次未能明察秋毫、辨明虛實。

擅自行事，釀成大錯。

兒臣愿受一切責罰。”

國主望著低首認錯的太子，心中不由得一動。

須臾，朗聲道：

“太子欺君罔上，玷污宰相之名，侮辱兄弟之譽，當受大過。

但念及其誠心悔過，且今日本是其大喜之日，故朕愿從輕發落。

自今日起，太子靜候東宮，閉門思過，沒有朕的允許，不準任何人出入。

太子與宰相府的婚約，就此作罷。”

言畢，又指向一邊的中年男人和婦人，正色道：

“你二人，挑撥太子，離間皇親，欺侮眾臣，背叛家主。

來人，拖下去，斬首示眾。”

“陛下圣明。”

眾臣跪。

“惡人有惡報，真是大快人心吶！”

看著熒光屏上皇宮內發生的一幕幕，趴在床上養傷的秦冉表達了發自肺腑的感慨。

“原來什么私奔的戲碼，都是高演跟林沐晴提前設計的啊，就是為了等太子上鉤。

唉，可憐的林沐雪，心甘情愿地淪為了他倆手中的棋子。”

一想到這，秦冉更是為白天替高演擋下的那一刀感到不值。

“高演，你等著，林沐雪這一刀，我秦冉定會為她向你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