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我這個游戲里的妹妹也是十分得命苦呢。”秦冉不由得感慨,
“表面上看是萬千寵愛于一身,到頭來卻成為了捆綁自己的枷鎖。
如此看來,我這個宰相府長女雖然不怎么受寵,但也算因禍得福了??磥?,我還是沒有選錯人。”
邊說邊不由得看了眼手上的游戲手鐲,恰逢,那里又有藍光閃爍。
秦冉正欲去按按鈕,卻又被一道熟悉的男聲打斷:
“沐晴,到了,我們下馬吧?!?
隨著聲音起落,車簾再次被掀起。
秦冉忙放下袖子,遮住手鐲,然后起身,準備下馬。
高演連忙向她伸出一只手,欲攙她下馬。
“不用……”“用”字還未道出口,秦冉便發現了自己的大意。
她急忙伸出一只手放到了高演手中。
兩人的手指剛一相觸,高演的雙眉不由得一皺。
而一心只顧下馬的秦冉,絲毫未留意到高演神情中的異樣。
秦冉率先向客店走去,高演跟在后面細細地打量著她。
客店里松松散散坐了三桌客人。
等二人落座后,手拿布巾的店小二便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
“客官,需要點兒什么?”
“來些水和點心?!备哐莼貞?。
“好的,客官請稍等。”小二應承完,便退了下去。
高演坐在座位上,眼神絲毫不離秦冉。
看得秦冉汗毛直立。
“糟了,難道是被發現了?”
她在心里暗嘆著,腦海中連連回憶著剛才發生的種種:
“在馬車上,還沒有任何異樣,那之后,自己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呀,應該不會吧?!?
秦冉思量再三,最終還是無解。
“算了,反正也想不通,就先這樣吧。
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在不行就破罐子破摔。
可是,現在是什么時辰了呢?
宮里的婚禮又進行到哪一步了呢?”
“客官,水和點心來嘍?!钡晷《溃?
“客官,店里有剛打撈上來的鯉魚,味鮮肉嫩,可想嘗嘗?”
高演沒有回應,轉而看著秦冉道:
“可想來些鯉魚填填肚子?若等到下一個驛站,恐怕就日薄西山了。”
秦冉此時自是心中無底。
但她謹記“說多錯多”的古訓,所以也索性不直接回答,又把球丟給了高演。
“一切皆由阿演做主?!?
“阿演”兩個字剛一出口,秦冉的臉就不由得紅了。
她急忙低下頭,順勢拿起桌上的一碗水,顧自飲了起來,并用白瓷碗遮擋著自己的半張臉。
“好,那就來一條,給我們嘗嘗鮮。”阿演答道。
“好的?!钡晷《允窍膊蛔詣佟?
“等等”高演聲音一沉道:“你確定是剛打撈上來的活魚?”
“那是當然,是漁夫剛從后邊的河里撈上來的?!?
高演突然嚴肅的語氣讓店小二不由得心里一虛。
“是新鮮的就好。”
高演頗為意味深長道。
店小二連連退了下去。
高演將視線投向了窗外,望著那片深不見底的樹林,眼神漸漸陰沉了下去。
秦冉用手半端著碗,邊抬起視線順著碗的邊沿覷向高演。
當發現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時,不由得心底一松。
此時,她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眼前之人。
他有一雙如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眸子。
可是剛才在望著他以為的心上人時,卻是那般得清澈透亮。
他的嘴唇輕抿著,似是在微笑,又像是在譏諷。
秦冉不禁料想道:
“若是微笑,那就表示他心情尚好,自己的身份并沒有被識破;
如果是譏諷的話……”
一想到這,秦冉的心突然一跳。
望著他的眼神更專注了幾分,似是想從他臉上看個究竟。
“看夠了沒?”
聲音響起,高演的視線掃到了秦冉臉上,目光灼灼。
原本咽著水的秦冉,突然一驚,一口水嗆在了嗓子眼里。
“咳咳咳……”秦冉連連咳著。
“客官,你們要的魚來嘍?!?
店小二放下魚,轉向咳紅了臉的秦冉,好聲好氣道:
“這位客官,吃魚時可千萬要小心魚刺呦?!闭f完,就連忙退了下去。
聞言,秦冉的臉刷地白了。
她抬首,又看到眼前之人似在竊喜。
心里頓時升起了一股意氣,但最終卻隱而未發。
裝作沒事人一樣地拿起了筷子,夾起了一塊兒魚肉,就要往嘴里送。
就在魚肉即將入口的那一刻,高演瞬時拿起桌上的筷子,迅速打在了秦冉的手上,魚肉跟著筷子一起落在了桌上。
“哎呦?!鼻厝教鄣皿@呼出聲,“你干什么……”
她的話音未落。
客店里其他三桌客人卻同時起身,紛紛從衣袖里掏出長刀,一起向他們這桌砍來。
“小心?!?
高演忙抽出身上配劍,舉手一揮,快速擋住了最先向他們砍來的一刀。
那刀順勢砍到了桌上,將他們的桌子一劈兩半。
高演忙將裂開的桌子踢向一邊,伸手一把將秦冉拉向自己,護在身后。
“他們人多,我一時顧及不到,你自己要小心。”
邊說邊揮動長劍,阻擋著砍向這里的道道利刃。
雙方人數相差懸殊,再加上要顧慮身后人的安全,高演一時窮于應付。
終于,其中一人掐準時機,向高演的右后方砍去。
躲在高演身后的秦冉,瞬時看到了此人的歹意。
“高演”
秦冉驚呼,可是右后方來勢迅猛。
高演剛一回頭,就看到迎面砍來的長刀。
等他再伸手回擋,已然來不及。
他便做好了挨這一刀的準備。
然而,一瞬之間,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
“啊?!?
隨著一聲慘叫,林沐雪口吐鮮血,身體前傾,倒向了高演。
林沐雪用背硬生生地擋住了這一刀。
高演心頭一驚,連忙一手接過她,一手用劍向那人刺去。
直至看著那人倒地死去,高演才拔出長劍。
“蹀煥”
高演雙目圓睜,似能射出火來,口中怒吼著一個人的名字。
突然,一個人黑衣人從窗戶中如影般竄入,長劍如花般揮灑。
不過片刻功夫,客店里的執刀大漢便都無聲倒地。
林沐雪望著黑衣人,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嗔怪道:
“早知你帶著高手,我就不自作多情了。
秦冉啊,秦冉,你突然是抽了什么風?干嘛去擋那一刀?
若是游戲才開局你就被砍死了,那豈不是太虧了?
這到底是什么游戲啊,也太逼真了吧。感覺我的背都快被劈斷了?!?
這樣的刀傷是林沐雪從未受過的,那般疼痛也是她難以想象的。
可是,剛剛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身體似乎完全不受她控制了。
“屬下救駕來遲,請殿下責罰?!?
黑衣人完成任務后,走至高演面前單膝跪地道。
“不怪你。
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喚你出來。
快給我些金瘡藥。”
“是?!?
黑衣人應聲從懷中掏出一個棕色瓷瓶,遞給了高演。
高演雙手將受傷的林沐雪抱在懷里,欲向二樓的客房走去。
“高演,你……”
林沐雪驚呼一聲,想要掙扎,可是身體只輕微一動,背后便是鉆心般的疼痛。
她的身體不由得顫抖著,她的抖動也傳給了高演。
“不就是做戲嗎?何必以命相拼呢?”
高演冷冷道。
“你知道了?”
林沐雪有些吃驚,“什么時候?”
“昨夜亥時三刻?!?
“原來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了。”
林沐雪的心是徹底落到了底。
經過柜臺時,高演向躲在后邊的店小二道:
“我們的賬,一會兒慢慢算?!?
聞言,店小二的脖頸不由得一涼。
高演抱著林沐雪進到二樓的一間客房。
“沒有我的命令,一只蒼蠅也不能飛進來。”
“是。”
“還有,看著樓下的店小二,給我留活口?!?
“是?!?
隨后,房門被從外面關上。
高演把林沐雪放到床上。
“你的傷口很深,需要快些上藥,以免傷口感染?!备哐莩谅暤馈?
林沐雪自然領意。
她背對著他,一點點解開了衣帶,露出了受傷的脊背。
只見一道足有五寸長的刀傷從肩膀一直滑向腰際,令人觸目驚心。
高演雙眉緊縮道:“你不要命了!”
林沐雪未語,她只是身體前傾,用雙臂環抱住膝蓋,低下頭去。
高演拔出藥瓶上塞著的紅布,單膝跪在床上,身體前傾道:
“上藥會有些痛,你忍著點?!?
說完,將藥瓶傾斜,暗白色粉末從瓶口倒出,落在了林沐雪撕裂的傷口上。
她的脊背隨著藥粉的觸碰一下又一下地顫抖著。
密密麻麻的汗珠從她額頭滲出,顆顆匯聚成線,一道道落下。
她手握成拳放在嘴邊,用牙齒緊咬著。
先是刺骨的疼,然后是鉆心的疼,最后是疼到極點的麻木。
她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但頭腦卻漸漸清晰起來。
那一刻,秦冉突然有些理解林沐雪了。
她似乎懂得了她一直以來都得不到寵愛的原因。
她恍然醒悟:
林沐雪的存在,本就不為讓任何人寵的。
因為她心中自有所愛,并愿為了所愛而奮不顧身。
或許,剛剛為高演擋下那一劍的,并不是秦冉,而是林沐雪,一切皆源自她的身體本能。
她的傷永遠只有自己知曉。
她永遠都是自己舔舐自己的傷。
而如今,她的傷卻讓別人看到了,而且還是她深愛之人。
林沐雪啊,林沐雪,如果未來你知道了這一切,是會感激我呢?還是會怨恨我呢?
……
不知過了多久,她就那樣兩手抱膝地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