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自古都被看做龍脈所在，這里自然鐘靈毓秀，風光秀美，鐘南山更是多少文人隱士清修的所在。

到了現當代，隨著城市的不斷擴張，更是有不少的大學，把新校區的校址放到了這里。

學生老師一多，這里看上去，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自然有很多風雅的故事。

老茍也在故事當中，但那些風雅，和老茍沒什么關系。

老茍今年四五十歲，身板短粗，皮膚黝黑，看上去就不像個風雅的人。

每當張嘴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嘴黃牙，作為黃土坷坷里長起來的老陜，不會講普通話也沒什么。但他逢人便說，“額在大學里上班捏。”

這總是有些違和的。

人家要細問，他便不在繼續說了，諱莫如深，好像做的是什么高深的行業。

而秦嶺沿線的高校又有些確實是做保密工作的，他的身份倒也看上去合理了許多。

但你要真的到他工作的地方去看看他，老茍是斷不會讓你來的。

畢竟他婆娘跟人跑之前，他父母被火車碾過之前，基本上都是這么數落他的。

“你個好死不死的看門狗。”

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但總有人自輕自賤，覺得自己見得是什么見不得人的工作，他看不起自己，又能指望誰呢。

老茍一戶口本就剩他自己了，清明上墳的時候，他一個人，拎著商店里最便宜的酒，往墳頭一跪，滿腦子都是，“你個看門狗。”

我不是狗，老茍這樣想著。

我在大學上班呢。

于是轉過天來他再值班，看見送外賣的也攔，長得好看的女孩子也攔，看誰不順眼就攔誰。

左右仗著年輕時當潑皮無賴的勁，看誰不順眼，就打過去好了。

保安隊里老茍不是一個人，茍一二三四五六七，基本上和老茍的情況都差不多。

無非是父母慘死，親戚斷絕，要么沒有婆娘，要么婆娘跑了，晚上跟同屋的保安將就一下。

也不知道學校從哪找了這么些橫行鄉里的潑皮，套上一身制服，不管好人壞人，攔住了就完事。

老茍今天心情依然很不好，看見有個老頭往學校進，他抬手就把人攔住了。

“憑你，也想進?”

他把人家老頭拉進保衛處自習盤剝一番，上上下下罵了個遍，“你這種老不死的蛀蟲，跑人家學校里鬼鬼祟祟，干得肯定都是不法的勾當。”

“我還是在大學上班的呢！你算個什么東西！你又打不過我，跟我這裝什么?”

老茍洋洋自得，抬著下巴，對老頭高喊到。

不過很快，他就沒什么話說了。

因為保衛處的處長火急火燎重進了保安室，一拳把老茍錘在了地上。

“那可是學校的校長，你在干什么?！”

老茍慌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抱著校長的腿，哭嚎到，“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狗，我就是一只看門的狗。我錯了，求您原諒我。”

校長沒有說話，轉頭離開了。

老茍自然被開除了。

他被迫交回了制服和對講機，灰溜溜地被趕出了學校。

但他還是像上班的時候一樣，每天都到學校門口站崗。

只是這回，被爛在外面的，變成了老茍。

茍一二三四五六七站在門里，對老茍啐了一口。

“憑你，也想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