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婧目光一下子定住。
只有微微放大的瞳孔,和泛白的指關節,才能看得出她的驚詫。
作為從小當半個軍人訓練的泉婧,當然知道那是什么。
只有近距離對著傷者,來不及躲開時被飛濺的血沫,才會呈噴射狀。
中年男子皮膚上本該鮮艷的紅色已經暗得近乎發黑。
原來那被邋遢的外表和異味掩蓋的是血腥味,和以洋金花為主的麻藥。
其中酒味掩蓋洋金花大量使用的辛辣味,胃酸和體臭巧妙的遮擋了并不明顯的血腥味。
不得不說,簡單粗暴卻有效。
一般人聞到這樣復雜的氣味大概都會掩鼻離遠一點,即使沒有,也難以分辨出其中的藥味和血腥味。
可偏偏,遇見了一個不光鼻子靈敏見過血,還因學制藥和調香了解過中藥的泉婧。
正當泉婧想要再仔細的確認一下時,卻倏地對上了一雙晦暗渾濁充滿血紅絲的眼睛。
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目光閃爍著在想些什么。
泉婧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形色從容地頷首示意,假裝放松的靠著被椅閉目養神。
她現在已經差不多能確定姓孫的男子有問題了,至于什么問題,還得再琢磨一下。
只要在下一站到站之前控制住他就行。
現在還不能驚動他,得想個安全之策。
孫海從泉婧上車就注意到她了,他從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壓迫感。
女生身材纖長,她畫著得體的淡妝,穿著一身及踝大衣,除了腰板挺得筆直有氣質外。
看著就像一個剛工作的大學生,和他以往的獵物沒什么不同,卻莫名其妙的令他感到致命威脅。
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對方掐住脖子。
那種遇到致命天敵的宿命感,著實不太美妙。
孫海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從不小看任何人,因為就像小看他的人都被他反制了。
搓了搓臉,他努力的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抬頭看了眼列車的行速和時間,按照山城到南水之間的距離,大概還有43分鐘到達。
孫海磚頭看了一眼泉婧,發現她神色如常的閉著眼睛。
不由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疑神疑鬼了,但很快他搖了搖頭,否決道。
“既然感覺不對就換路線吧,他不就是靠小心謹慎才躲過一場場搜捕嗎?”
在心里計劃了一番時間路線,感覺沒有什么紕漏,孫海才略微放了心。
泉婧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對方隱晦的視線,一直被打量了很久才消失。
明顯打草驚蛇了。
她不經懊惱自己的大意,真是安逸日子太久了,只是暗自觀察了一下都能被發覺。
靜默了一瞬,她又很快釋然。
畢竟沒有成功入伍,以后能在能力范圍內出手,也不算浪費了前面十幾年為之付出的努力。
只要保持好體能和身手,在遇到危險時能夠自保,不掉鏈子就好了。
就在泉婧暗自感嘆時,孫海慢騰騰的從座位上起來了。
他邊快速地掃視了一眼車廂,邊扣上外套扣子。
又利索的把一個皮質的大背包,從行李架上拿了下來抱好,步履從容的往洗手間又去。
整個人自然得就好像一個普通乘客一樣。
除了泉婧,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看著離位置越來越遠的男人,泉婧猶豫了一下,還是在他靠近洗手間時快步跟上去。
如果可以的話,泉婧是想把發現告知乘務員,讓他們解決的。
但現在,離列車到南水站還有不到五分鐘,已經來不及了。
時間太巧合了——他肯定是計劃好了的。
越過一排排坐滿乘客的車位,快速掃視了一下周圍,泉婧盡可能排除著等下可能會出現的危險。
安靜的車廂里的,乘客大多都在打盹和玩手機,或者小聲的和身邊的人說著話。
并沒有人關注到這邊兩個人之間的暗潮,一切顯得再平靜不過。
孫海按照計劃一步步向洗手間走去,在廁所關著門隔絕泉婧的視線,盯著時鐘計算著還有幾分鐘他可以到站下車。
他想不管對方有沒有發現什么,只要動作迅速一點應該來得及離開。
隨著窗外的景物不斷倒退,車速開始漸漸減速,這是快要到了。
泉婧把包從肩上拿下來放在旁邊的儲物臺上。
又隨手脫掉大風衣,絞成繩狀握在手里,提防著孫海接下來的行動,
隨著時間流逝,列車按時抵達。
車門隨著提示站點的語音播報緩緩打開。
孫海瞅準時機,以迅雷掩耳之勢向車門沖去。
泉婧一直注意注意著孫海的動作,見他打算逃跑,手疾眼快的把衣服向他胸膛襲去。
極大的力道帶著孫海向后退了幾步,阻斷了他往外沖的步伐。
趁著他沒有反應過來,泉婧乘機果斷的向他腦袋攻去,孫海只能惱恨的抬手抵擋。
一擊落空,緊接著又是一擊。
泉婧彈跳著用盡全力像對方胸膛反腳踹去,及腰的長發隨著動作劃出一個野性的弧度,右手還甩著衣服干擾著他的視線。
孫海痛呼一聲,條件反射的捂著胸口彎下腰。
趁你病要你命,隨著一個利落的掛垂加重這一擊,直接使孫海直不起腰,然后他被泉婧一個沉肘直接失去行動力。
轉眼不過幾招,孫海就被拿下了。
泉婧用手反剪著控制他,并將手套塞進他嘴里,以防他煽動人群,造成混亂。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直到孫海被壓住,車廂的乘客甚至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等泉婧拿起自己的隨身包背上,包里不知道什么東西碰撞,發生了聲響。
眾人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齊齊擠擠搡搡的退開幾步,兩人身邊瞬間空出一大片空白。
大家顧不上下車,直到遠離了一點距離,感覺安全了,才開始議論紛紛。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來了?”
“不知道,兩人是突然打起來的。有沒有人看見前面發生了什么呀?”
“我看見那個男的從廁所出來,就匆匆忙忙地向車門跑去。然后那個女生就把衣服向他甩去了。”
“我kao,我也看見了。那女生打得好準吶,練過吧。”
“真的,那個高抬腿簡直不能更標準了。”
“是不是小偷呀?你們看,那個女的一身都是名牌。而且那個男的邋里邋遢的怎么上車的?”一個有著三角眼挺著啤酒肚的男人指著泉婧說道。
眾人的視線隨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女生身材纖長,衛衣長腿馬丁靴,那剛剛被當做武器打過人的大衣正被她隨意拎著,筆直的脊背顯得她整個人酷帥無比。
富有韻味的遠山眉下,那雙本該清澈柔和的眼睛此時幽冷不見底。
小巧挺拔的鼻子下是被抿直的嘴唇,彰顯著主人的冷淡。
空氣一下靜默了幾秒。
畫風一子就被在場的外貌協會給帶歪了。
一個看著跳脫的青年指著被制住的孫海嚷嚷道:“我去,不會是這邋遢男冒犯這小姐姐才被揍的吧。”
“打的好,這種猥瑣男活該被揍。”他朋友下結論道。
“我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種人就該遭到社會的毒打!”
“還是沒有吃過祖國爸爸的免費飯,真是太丟我們男人的臉了。”
一個男性中年指責道。
孫海聽見這話,瞪大了一雙血紅的死魚眼。
“話說,你們不覺得小姐姐很帥嗎?”看起來嬌小可愛的萌妹子小聲地說。
“對對對,姐姐好A啊,她是用的軍體拳吧?三兩下就把那男的給解決了。”
“啊啊啊!!!小姐姐好颯啊!求保護呀!怎么辦吶?好想追。”留著短發的高個女生激動的喊道。
“滾滾滾,小姐姐是我們的,誰也不許獨搶。”就在大家吵吵鬧鬧時。
一個皮膚有點曬傷、看起來剛成年的男孩突然加大了聲音:“這不會是便衣在抓犯人吧?這姐姐剛剛用的就是軍體格斗術。我們剛剛軍訓完,教官給我們講解過的,其要點就是快、準、狠。”
這句話像滴了水的熱油,一下沸騰就起來了。
泉婧聽著周圍嘰嘰喳喳的聲音,無奈極了,這種感覺好像一次回到中學時期。
果然該早點提示列車組的,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孫海實在太謹慎了。
就像陰暗里的蛇一樣,一有風吹草動就想隱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