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里靜得仿佛能滴出水。

明雅父母和她的弟弟坐在第一排，衣著縞素，紅腫的眼睛茫然看向高臺。

蕭誠通過臺階登上一米來高的臺子，走到麥克風前邊，清了清喉嚨，打破令人不安和沮喪的沉默。

華星區關于蕭誠的傳聞很多，究竟有多少為真，常人難以考證。

至少被紅桃幫控制的地段，沒人說他一句好。若是聽信了那些流言，很難不把他當成吃人的老虎。

明家是東山族土著，由于女兒明雅為卡爾洛辦事，受到了親眷們的排擠，所以出席追悼會的人并不多。

階梯座椅上坐著的人，大部分是來自于首領辦公室下轄的公務人員。

“昨天下午，一位勇敢善良的伙伴永遠離開了我們。”蕭誠的嗓音渾厚，清晰傳遍整座禮堂，“她在執行秘密任務時被兇惡的歹徒發現，失足從高樓墜落。對于此次不幸事件，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公務人員們抬頭望著站在高臺上的蕭誠。其中清楚內情的人，對他的說法充滿了疑惑。

明雅的母親是個頭發花白的婦人，聽到蕭誠講起她故去的女兒，不自覺抽了抽鼻子。在寂靜的禮堂里，分外鮮明地回響在眾人心頭。

凱特琳也坐在第一排，一襲黑色長袍，胸口處別著白菊胸針。她的視線沒離開過發表悼詞的蕭誠，卻連一個字都沒聽清。

林夏咬著嘴唇，隨時都會落淚。

她們和明雅談得來，親密得就像姐妹。可是只過了一天，已經陰陽兩隔。

凱特琳能看到含冤不散的靈魂，可明雅并沒有留戀這個世界，已然進入了位面輪回。

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凱特琳始終在想這個問題。

蕭誠在講話最后做出承諾，將會保障明雅家人的生活，讓逝者能夠得到慰藉。

他講完悼詞，凱特琳隨即登上高臺，吟唱屬于靈魂裁縫的獨特歌曲。

曲調悠長婉轉，歌詞是某種聽不懂的語言，其中蘊含的力量像春水流過心田，給人以抒懷暢意兼有的獨特感覺。

明雅的弟弟年齡大約十五六歲，留著中分短發，是個很文靜的男孩子。他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蕭誠，大眼睛里隱藏著不易察覺的堅定神光。

蕭誠感受到了明雅弟弟的注視，明白他有話說，只是在這樣的場合，沒辦法與之對話。

凱特琳的告慰亡靈曲結束后，請賓客有序退場。

送走全部賓客后，家人和朋友也離開了禮堂。

陳雷開著一輛擴容空間懸浮電車，載蕭誠、凱特琳和明家人回到了星樓。

“明毅，你好像有話要跟我講。”蕭誠主動跟明雅的弟弟明毅講話。

與純真的容貌不同，明毅是個很有主見的男孩子。他知道蕭誠是華星區首領，心里卻沒半分膽怯，仰頭問道：“我姐姐真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發生了意外嗎？”

明雅父母是老實忠厚的人，一輩子沒粗聲講過話，覺得兒子有些唐突，急忙向蕭誠賠禮道歉。

蕭誠給凱特琳遞了個眼神。

凱特琳是魂師，能夠閱讀智慧生物潛意識里的情緒，立馬領會了蕭誠的意思。

“伯父，伯母，你們整夜沒合眼，我帶你們去休息室。”她柔聲說。

明雅父親看向蕭誠，猶豫道：“蕭首領，這……”

“你們去休息吧。我跟明毅談點事。”

明雅的母親臨出辦公室前，反復叮嚀明毅要懂禮貌。

明毅只是點頭，沒有答應母親的囑托。

陳雷走在最后，輕聲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蕭誠讓明毅坐在沙發上，隨后坐在他對面，直視著他未經世俗沾染的眼眸，說道：“現在只剩咱們倆了，你盡可以說心里話。”

“誰害了我姐姐？”明毅想起明雅，鼻頭一酸，眼眶瞬間濕潤。

“紅桃幫。”

明毅聽見紅桃幫，身體不自覺地顫栗了一下。

“首領大人，您會幫我姐姐報仇嗎？”明毅握緊了拳頭，大拇指捏住的地方掐出了白印，淚珠在眼眶里直打轉。

“你不想親自復仇嗎？”

“想，可我不是那幫畜生的對手！”明毅牙齒咬得嘎吱作響。

若是有能力，他恨不得生啖兇手的血肉！

蕭誠作為明雅的朋友，十分清楚明毅的感受。他以往覺得只需貢獻科技力量，直到付出血的代價才終于明白，一旦置身于黑暗漩渦，在黎明沖破云翳之前，生活不可能再回歸平靜。

他的《玄天訣》是成長型功法，前期短小無力，等到支棱起來，很可能黃花菜都涼了。

不過他沒得選，想成為左右星際局勢的大人物，就得有與神匹配的實力。

明毅則不同。他想除掉眼前可見的敵人，為姐姐報仇。只要能夠擁有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和科技武裝，就有機會辦成這件事。

“許多年前，科研院曾做過人造超能者的秘密實驗。后來這個項目進行到中途，由于改造者的基因鏈有可能被血清篡改，進而發展成惡性疾病，所以被星空管理局緊急叫停了。”

“您跟我說這件事，是想把我改造成超能者嗎？”明毅頭腦靈活，立刻領會了蕭誠話語里隱含的意思。

蕭誠點了點頭。

他只能給明毅提供所需的“武器”，至于如何選擇，是明毅的自由。

明毅沒想太久，堅定地回道：“我愿意接受怪物科技公司的改造！”

“明毅，你要搞清楚一個概念。不是我要改造你，而是你從心底深處想要變強。”

“弱者的生活，實在太令人絕望了。”明毅終于向蕭誠敞開了心扉。

按照以往的慣例，蕭誠會與接受超能科技改造的實驗者簽署免責協議。他將明毅視為自己的弟弟，免去了這項流程。

除此以外，他還聯絡了星城醫院的院長，預約華民醫師的時間。

教皇來過星城之后，蕭誠便擁有了各項特權。院長接到來電，通知華民醫師騰出時間，專程前往華星區。

蕭誠不是追求極致力量的科學家，與華民醫師合作，才有機會將超能血清里含有的有害成分煉化，制造出無副作用的樣品。

這種制造方式成本太過昂貴，顯然不適合量產。

華民醫師通過近程傳送來到華星區，搭乘懸浮電車前往星樓。

他曾被卡爾洛召喚過，見到與當時截然不同的裝修風格，意識到華星區已經換了新天地。

邁進這幢熟悉而陌生的建筑，內部簡單的裝修風格，更是出乎了華民的意料。

他原以為蕭誠是個很懂享受的人，來華星區以后勢必會建造豪華建筑。眼前的場景，使華民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瞧了這位大名鼎鼎的科學家。

蕭誠熱情歡迎了華民醫師，隨后從保險柜里取出冷藏多年的超能血清。

“這是？”華民醫師看著特制試管里發著微光的血清，不確定它的成分。

“這是超能血清。”

“你想用它來改造人類嗎？”華民醫師皺起了眉頭，“我不支持這么做，也絕不會助紂為虐。”

蕭誠搖了搖頭，說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先別急著表態。”

“何出此言？”

“有位少年一心想接受超能改造，態度很堅決，并且為可能出現的一切后果做好了準備。我這次把你叫來，就是想請你幫忙消除血清的副作用，別讓那個少年陷入險境。”

他的語氣里隱含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華民醫師清楚蕭誠在星城的影響力，不想和他作對，問道：“我能先見見那位少年郎嗎？”

明毅聞言從門后走了出來，眼神堅定地看著華民醫師。

無論對方如何勸阻，都不可能改變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