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西河跟審判三席，卻不好說陳廣的壞話。

野西河是有求于陳廣，想要得到陳廣在行吟詩人一道上的指點--畢竟那些唐朝以后的傳世文章，都是陳廣錄出來的。

野西河下一步要學習什么、要往哪個方向修習，沒人比陳廣更有資格指點。

至于審判三席，對于陳廣卻是完全的感恩了。

他們原本連人都不算了，

要不是陳廣，他們哪里能有今天。

審判首席打一個哈哈，道：“這些被救回來的人族，一定有不少人奸，還需要鑒別、安置，我打算去幫忙。”

這是自然的。

妖魔并不是靠妖魔自己來管理人族奴隸，而是會挑選愿意合作的‘二鬼子’，

遺憾的是，這樣的人不少。

野西河對于行政工作沒什么興趣，“我打算去兌換《公無渡河》的原作。”

“第二個西游副本‘五行山’出現了，你們還記得嗎，陳廣最開始進入那個夢境水晶，應該就是這個五行山，我對這個副本很感興趣，里面肯定有大秘密！”

審判末席笑吟吟看向東邊，那里新矗立起一座萬仞高山，幾乎刺破青天。

龍王精神一振，“這你是找對人了，我告訴你，這五行山，本是西天如來佛祖的一只手掌所化，鎮壓了一位蓋世妖仙在山下。那妖仙好大威風！十萬天兵天將也拿不得他，靈霄殿上撒過瘋，老君爐里睡過覺，這五行山化作副本，若是沒有他也就罷了，若是有他，嘖！”

龍王說著神思飄飛，顯然是想見了那妖仙的一世威風，心生向往。

末席眼睛一亮，拉住龍王，“這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邊走邊說。”

…

城市中的路燈陸陸續續亮起，

食莊、大排檔，熱氣騰騰，人聲喧囂，

近段時間，居民們更喜歡到廣場旁的大排檔來吃夜宵，

深秋，一陣寒風刮過，能把廣場上的人們凍得和孫子似的，

但大家都舍不得這種氛圍，

廣場上有一塊大的電子屏，正在直播西游副本的攻略情況，

一臺是李青青領了鎮山太保殺戮野獸的任務，半夜不睡覺，提著七星寶劍，出來打怪，

這次妖魔鬼怪可沒誰讓著她，屏幕上，李青青正落入“鬼打墻”的境地，被一只樹精追著殺，重重樹影，像是一個個鬼影，

給這個夜晚平添了許多小小的驚險和刺激，

觀眾們往往看得入了神，等到李青青好不容易逃脫追殺，才舍得吃下口邊早已冷卻的食物，

但李青青面對的境況越來越兇險，又有倀鬼加入進來，很快，觀眾們連吃東西的心思都沒有了，

全神貫注，或站或坐，或倚著行道樹，或趴著欄桿，男人摟著女人的腰，父母牽著孩子的手，孤獨的旅人緊了緊圍巾，也駐足為李青青加油鼓勁。

每當李青青逼退抽打而來的樹枝，或劈死面目兇惡的倀鬼，觀眾們就爆發出一陣歡呼，比過年還開心，

在屏幕底下，還滾動播放著二臺和三臺的動向。

二臺正直播著其他玩家攻略前山熊、牛、虎三妖的進度，現在大大小小的隊伍去了二三十支，都折戟沉沙，

西游第一關，并不好過。

三臺直播著解救戰熊妖國人族同胞的進展，

鳳凰城守軍全員出動，攜帶著帳篷、燃料、食物以及其他工具，去為近百萬被營救回來的同胞建立臨時營地，

天寒地凍，一點兒也磨蹭不得，

好在審判首席、三席與龍王也都去了現場幫忙，

他們施法召來火焰、平整土地，劃分營區，大大方便了守軍的接手，

被洪水沖卷過來，哪怕大宗師有意控制，沒有發生溺亡、沖撞的情況，但很多民眾也受了寒，

之前獲得玩家資格的五百醫師、五百戰斗英雄，也紛紛跑回來援助，

雖然現在他們還幫不上太多，

但他們的存在就像是一面面旗幟，讓人們充滿了希望。

這是人族自己的修行者，他們是人族的未來！

廣場上，情侶、夫妻們抱得更緊了。

陳廣快步走過，

感覺自己像個形單影只的單身狗。

末世天地雖大，卻沒有自己的牽掛。

他側過頭，應就行走在自己的身側，東張西望，淡漠的表情下，是充滿的好奇心，

應很漂亮，

然而這只是幻象，

就像應和陳廣表面上看著還算和諧的關系，

誰也說不準什么時候，應失去了好奇心，或者覺得陳廣不能再留，直接就一招結果了陳廣，

真武大帝都打不過她，

陳廣不知道這次這個死劫還能怎么打破。

“一群人在一起，就成了人間，加上天與地，就成了人世間，祖龍，這里好玩嗎？”

祖龍張口就要回答。

以她的目光，這城里到處都是污穢、血腥、腐爛、骯臟，

這有什么好的？

但祖龍已經在嘗試著以人類的目光去看待世界，

所以她一時沒有答話。

陳廣像是知道祖龍在想什么，笑道：“世界鐘情于缺憾，鐘情于不對稱的殘缺，《道德經》講：大成若缺。真正完美的事物，看上去反而處處都是殘缺。我們生活的世界其實很美好，祖龍。”

完美和殘缺，

祖龍咀嚼著這兩個詞，露出不信的表情。

殘缺有什么美的？

祖龍的想法寫在臉上，

陳廣笑：“祖龍你應該算是完美的存在吧？”

應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

“沒有絕對的完美，”應嘆口氣，“我想擁有人性，卻不能。”

“人性并不都是美的，”陳廣停下腳步，嚴肅建議，“我不建議你去追尋人性。”

祖龍奇道：“你之前那些舉動，不都是再讓我了解你們人類，然后喜歡上你們人類嗎？”

“你讀過《莊子》嗎？說南海有帝王名叫倏，北海有帝王名叫忽，中央的帝王名叫渾沌。倏和忽在渾沌的地方相遇了，渾沌對待他們非常友好。倏和忽商量著報答渾沌的恩情，說：人都有七竅，用來看外界、聽聲音、吃食物、呼吸空氣，唯獨渾沌沒有七竅，讓我們試著給他鑿出七竅。”

“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祖龍你是天道的化身，你本身就是塊然獨立、渾然一體，強行要獲得人性，你會失去很多。”

應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我沒有鼻子，也沒有耳朵。”

陳廣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

祖龍是虛空中的生物，沒有鼻子耳朵實屬正常。

“你不會想要在臉上鑿出鼻孔來吧，”陳廣假惺惺勸阻，“不好看。”

他想想沒有鼻子沒有耳朵的祖龍，老實說，感覺和沒有鼻孔的蛇有點像。

就很喜感。

應白了陳廣一眼，指指前方一個小吃店，“那里生意不錯，去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