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書生抿抿嘴，想說些什么，葉楓狠狠瞪了眼他，嚇得他不敢頂嘴。

“拾兒，跟我回去。”

燕赤霞走上前去，暗暗嘆了口氣，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說出口，最終化作平平淡淡一句話。

說完，燕赤霞跳上竹橋，走了兩步，發現拾兒并未跟上。

他含怒轉身，呵斥道：“拾兒，我的話你都不聽了？造反了，我白教你這么多年……”

原本沒有反應的拾兒，猛地回神，滿臉怒氣翻身跳上竹橋。

“我就是太聽你的話了，不要跟人來往，不要相信人，不要接近人，人見到我就想見到鬼。”

拾兒心里憋著口氣，不吐不快，口水都噴在燕赤霞臉上了。

燕赤霞滿臉錯愕，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拾兒走了幾步，轉身怒吼：“我跟樹有什么分別啊？”

話落，他怒氣沖沖揚長而去。

燕赤霞跟在后面，語氣難得溫和：“傻孩子，我了解你的心情，什么情比金堅吶，騙人的，難道比寶劍更堅嗎？”

拾兒正在氣頭上，根本不想理他。

葉楓已經走過來，崔書生也亦步亦趨跟著。

燕赤霞依舊在勸說：“情這玩意，不適合我們的，會傷害你自己的。”

說到最后，看著逐漸消失的背影，燕赤霞扯著脖子高聲吼道。

“你有什么資格談情說愛？”

崔書生不知死活，奚落道：“有女人要你嗎？”

燕赤霞豁然轉頭，盯著崔書生。

崔書生被那嚇人的眼神看的不自在，偏過頭去：“人生在世，怎么可以無情呢？情如手足，如果人真的無情，那不像殘廢，像行尸走肉般枯燥無味？”

“你懂個屁啊！”

燕赤霞暴脾氣上來，張嘴就是粗話。

“哎！”崔書生揮手打斷：“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一定要說，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

燕赤霞錯愕，咂摸著嘴，竟無言以對。

葉楓靜靜當空氣，他覺得崔書生的話也不無道理，倒是可以借他的嘴，開導下燕赤霞的思維。

果然，崔書生沒讓他失望，邊走邊說：“我也明白，人鬼殊途，不過，我們認真愛過，剎那間的光輝，足以代表愛的永恒。”

頓了頓，崔書生轉身質問道：“你告訴我，幾十年你做了什么？你得到了什么？”

燕赤霞嘴笨，正要說話，崔書生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雙手在胸前交叉，否定燕赤霞的前半生：“你不用說，我可以代你回答，你什么都沒有做過，什么都沒有得到，連兒子都是撿回來的……”

“拾兒，拾兒……”

燕赤霞喃喃自語，慌忙朝著拾兒追去。

葉楓冷眼旁觀，狠狠瞪了崔書生一眼：“你倒是振振有詞，還不是要我們擦屁股。”

說完后，他也追著燕赤霞而去。

拾兒到底是他師兄，他也擔心對方出事。

崔書生留在原地，對著四周訴說衷情：“我知道你為了我，不肯再現身，我沒想到，我們只有前世的緣分來世的情，你不肯出來見我，我也不必留在這傷心之地了。”

崔書生回到無門居，舉著蠟燭，深情款款看著莫愁的畫像：“沒有你，我活著會快樂嗎？”

吹滅蠟燭，一步三回頭，念念不舍準備離去。

或許是他的深情感動了莫愁，畫中人眼角一滴清淚，順著畫像留下。

“莫愁！”

崔書生朝著畫卷撞去，沒入畫像中。

兩道身影，癡男怨女，顛鸞倒鳳，畫像中春光乍泄。

“快放手！”

“莫愁！”

回到房中不久，燕赤霞和葉楓相對而坐。

這時，拾兒穿著甲胄，提著斧頭走進來：“師父，師弟，不好了，他們被鬼王抓走了。”

“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了。”

燕赤霞垂頭嘆氣，拾兒火急火燎道：“那我快去救他們吧！”

他說著拔腿便走，燕赤霞輕聲開口：“回來吧！”

拾兒滿臉難以置信，又有些生氣：“師父，你不懂愛！”

“沒有用了，他們兩個劫數難逃，救了干嘛呢？”燕赤霞攤攤手，耐心解釋。

拾兒有些急了：“師父，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情情愛愛，我真搞不懂。”燕赤霞起身，在房中踱步。

“你不懂，我懂啊！”拾兒梗著脖子：“兩個人若能患難與共，雖死何憾？難道跟你似的，孤零零一生嗎？”

“放肆！”燕赤霞不樂意，吹胡子瞪眼：“你這是教訓我啊？”

“是啊！”拾兒直視燕赤霞雙眼：“你說人沒好人，鬼沒好鬼，你錯了，他們就是好人好鬼，天不肯幫他們，鬼要害他們，你也要拆散他們，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不錯，這個世界就是這么不公平，人會造反，鬼會作怪，世間竟無一處凈土，我一人無能為力。”

燕赤霞和拾兒三觀不同，說著話感到累了，重新坐下，很無奈道：“所以我才會躲在這個破地方。”

“可你這樣做人有什么意義呢？跟棵樹有什么區別？”

燕赤霞狠狠瞪著拾兒，沒好氣道：“對啊，這棵樹會洗澡，會把你撿回來。”

“是又如何，你根本就是自私自利，無情無義的人。”

“你閉嘴。”

“不閉！”

“閉上嘴。”燕赤霞怒火中燒：“與其送死，不如我先殺了你，算我當初沒撿過你。”

拾兒轉身欲走，燕赤霞拔劍相對。

“師父消消氣，師兄也別激動，有話好好說，為了外人刀劍相向不值當。”

葉楓再也沒法裝聾作啞，急忙站出來。

燕赤霞滿臉郁悶，沉吟少許，氣消了不少：“非是為師生氣，實在是這小子太混賬！”

“師父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崔書生畢竟與我們有些瓜葛，眼睜睜見他去死，只怕日后我們于心難安吶！”

見燕赤霞氣消了許多，葉楓斟酌著說道。

“可就算救出來有用什么用呢？那對癡男怨女是不會分開的。”

燕赤霞很頭痛，兩個徒弟都要救人，若是不說清楚，只怕以后真的要做孤家寡人。

“師父，我先前說過，或許可以為他們舉辦一場婚禮，莫愁執念消散，再超度她前去輪回，想必崔書生再無話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