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開了門,見到是宮里的人,半分不敢懈怠,連忙小跑著去給主人稟報。
高震怎么也沒想到,景陽的貼身宮女竟會三更半夜上門拜訪,穿了衣服,叫管家將人請到前廳說話。
高夫人被他們說話的聲音吵醒,瞇著眼睛啞聲問道:“老爺,怎么起來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高震摸了火折子將蠟燭點著,坐到床沿說道:“吵到你了?宮里來人了,我得去前廳看看,你先睡吧,我叫丫頭陪著你,不怕!”
“那你快些回來,我一人睡不著。”高夫人拉著他的手,撒嬌道。
高震答應了她,等到丫頭過來,便往前廳去了。
高府地方不大,府中除了老管家,就只有兩個婢女和三四個小廝,平時晚上一般無人走動,因而院子里沒有點長明燈。
老管家提著燈籠引著緗葉在前廳坐定,“姑娘,您先坐一會兒,咱家老爺馬上就來。”
緗葉笑著說道:“麻煩您了!”
老管家擺擺手說道:“姑娘客氣了?!?
緗葉籠著袖子靜靜地坐著,外面漆黑一片,看著有些滲人。
不一會兒,黑暗中傳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緗葉抬頭望去,高震一身黑色常服,面容冷淡,衣服不茍言笑的樣子。
“高統領!”緗葉起身行禮。
高震虛抬起手說道:“緗葉姑娘請起?!?
老管家默默地退出前廳,隱入黑暗中。緗葉等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方放下心來。
“高統領,奴婢深夜到訪,多有打擾,還望您見諒!”緗葉誠懇地說道,“無奈事出緊急,不得不如此?!?
她的來意高震略猜著一二,她的請求他也無能為力,苦笑道:“姑娘此番前來,想必是為了樓將軍吧!”
“公主與樓將軍自小青梅竹馬,如今他困于地牢,公主日夜寢食難安,只想見樓將軍一面,還請高統領行個方便?!本|葉取出袖中的銀票恭恭敬敬地奉上。
高震沒接銀票,斂眉說道:“怕是要讓公主失望了。樓潯出自豫州軍,我與他關系親厚,陛下早已將他的一切事宜交于近身內侍,我等無權干涉。”
緗葉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高震是禁軍統領,負責皇宮周身安全,是陛下最信賴的臣子,竟連他都觸及不到樓潯。
若真是由陛下身邊的內侍官守著,那想見一面真是難如登天了?;貙m的路上,緗葉腳步急促,差點忘記買一份烤果子應付承恩門守衛的檢查。
緗葉回到福寧殿,走進寢殿,正欲向景陽稟報,卻見室內空無一人,“難道在偏殿?”
景陽心情不好時,總喜歡在偏殿畫畫,一呆就是好幾個時辰。
她走至偏殿門口,見里面黑漆漆一片,沒有一絲人影。
她叫來沁蕊問道:“公主呢?”
沁蕊疑惑道:“公主不是睡下了嗎?你走沒多久,公主就不要我守著,說是困了,要歇息了。”
“公主不在寢殿內,我找了,到處都沒有?!本|葉環顧四周說道。
案桌上的茶水已涼透,秋千一點也沒有晃動,棋局依舊,看來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公主心情不好,你應當在殿外守著,怎能讓她一個人呢!”緗葉急聲說道。
“我......我......”沁蕊含著淚,委屈巴巴地樣子,“我本來是要在外面呆著的,可公主不許,讓我們都回屋,不從的人要挨罰的?!?
緗葉扶額搖了搖頭,突然想到:“高統領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清廉公正,公主之前還曾夸過他,今天卻讓自親自送銀子去,擺明了是想支開她呀。”
“哎呀,我怎么這么笨呢!”緗葉狠狠拍打著腦瓜子,悔道。
地牢在皇宮西北角的方向,靠近修已殿,那里住著受罰被囚禁的宮人們,他們多半年老瘋癲,每到半夜,總是傳出一聲聲陰惻惻的笑聲,聽的人頭皮發麻,宮人們都不愿靠近。
景陽仿佛聽不見那些刺耳的笑聲,順著宮墻一步步走向地牢。這條道路平時走的人不多,年久失修,宮墻邊上青苔密布,散發著陣陣土腥味。
地牢的大門緊閉,兩側豎立著巍峨的石柱,彰顯著朝廷的法度與禮制。
就是這一堵墻,隔絕了他們,尊貴如她,也無法違背王法將心愛之人救出。
景陽漫無目的的繞著地牢外圍走了一圈又一圈,她在想,樓潯現在在哪個位置呢?會不會也在想她。
她是偷偷跑出來的,為了不引人注意,便沒穿披風。
雪夜,微風,天更涼了。
景陽倚靠在墻角,抬頭仰望月亮,眼角的淚珠在月光下晶瑩剔透。
“公主?”
夜晚巡邏的守衛軍看到墻角的影子,瞬間戒備心起,警惕地走上前,卻發現是平日里養尊處優的長公主殿下。
景陽回過神來,站直身體,恢復平靜。
“公主,您怎么會在這里?守衛問道。
“本宮隨意走走,你們繼續巡邏吧!”景陽隨意說道。
永徽帝得知景陽私自去了地牢,大為惱怒,下令景陽禁足福寧殿,無詔不得出殿。
次日,永徽帝頒下旨意,收回景陽與樓潯的賜婚。
緗葉觀察公主多日,禁足福寧殿的這些時候,景陽鮮少與她們說話。她叫人在梅花樹下置了張躺椅,沁蕊怕她冷,鋪了厚厚一層毛氈。大多時候,她就靜靜地躺在樹下,微瞇著眼睛曬太陽。
她看似平靜,活得怡然自得,對外界的一切不打聽,不過問。就連太子妃來,她也總以身體不舒服推脫不見。
時光稍縱即逝,天氣漸暖,臘梅花開敗了,只留下一樹的綠葉。
“公主,陛下早已收回了對您的禁足,咱們出去走走吧?!本|葉從殿內拿了條銀灰貂毛毯子改在景陽身上,“聽內侍們說,最近出了一款新鮮點心,喚做梅花糕,剛出鍋的最好吃了,公主想不想去嘗嘗?”
景陽慢悠悠地抬起頭,嘴角帶著淺淺地笑,搖了搖頭。
朝中對于樓家的議論漸漸消失,樓家父子就這樣被囚禁在深宮中,無人問津。永徽帝晉了李尚書為丞相,女兒是太子妃,兒子是豫州軍少將,李氏一族節節高升,成為順州新豪門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