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時候楊梅就吹噓自己海量,趁著還沒到營業時間,調酒師把最烈的酒都給她來了一遍,一個小時過去了,她依然咬字清楚思路清晰,那些酒精于她而言似乎還不如水,水喝多了好歹還跑一跑廁所呢。
楊梅談笑的聲音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專門訓練過橫膈肌,顯得那三個小孩亂打的鼓聲弱爆了。她的每句話里都帶著笑腔,似乎是一個沒有那么多心事的人,相處起來讓人覺得不用設那么多心防。
架子鼓旁和三個男孩子互相捉弄成人來瘋的尤洋洋,玩累了終于想起自己的女朋友,四處一查看,發現她和調酒師聊得正合拍呢。
胖是稍微有點胖,靈巧是真的靈巧,尤洋洋從擠壓著自己又被楊亦晨擠壓著的程度胳膊底下鉆了出來,一路耍著嘴皮子退到吧臺邊。
尤洋洋不喝酒,性感又迷人的調酒師給了他一杯白開水。他坐下后,楊梅繼續大嘴巴侃遍東南西北,她就是這樣的性格,不跟尤洋洋談戀愛的時候像個漢子,跟男的像兄弟,跟女的像兄妹,不管對方年齡多大,女的在她眼中就是弱小的應該被照顧和保護的。
從尤洋洋過來,調酒師就知道他幾個意思,所以只是笑而不答的隨時點頭,或是看對方一眼,其余時間注意力集中于擦杯子。
女朋友侃大山不看自己看酒保,尤洋洋坐在這里有些尷尬,把酒館的犄角旮旯都看了三遍,也找不出相關的話題,因為剛進來的時候鄢蟄已經帶著他們都參觀過了。
為了掩飾自己心中那點小九九,且看上去合理又不生硬,尤洋洋想來想去就只剩下聊鄢蟄了,但人家也不可能跟老板的朋友說老板的壞話,想來想去也沒什么好說的,尤洋洋最后找了一個最敷衍的:“老大在那個陽臺上一站就是半天,怎么看著像不歡迎我們似的?”
酒保果然上鉤:“嗷,老板就這個習慣,沒事特別喜歡站在那里往外看,尤老板別往壞處想。”這個酒保不動就那樣站著都性感又迷人,尤洋洋討厭極了,所以即便他沖著自己禮貌的微笑,他都覺得他是有意在亂散發自己的魅力。
哼!尤洋洋翻著大白眼,酒保的廢話如同他的廢話一般廢,這個酒館的那個陽臺誰不喜歡啊?初來乍到,誰都不矜持,爭先恐后跑過去站了一番。
“這位男士,你吃醋的樣子不是要別的男人懂,是要讓你的女朋友懂!”似乎感受到背后有人說自己壞話,尤洋洋回頭,鄢蟄掐著煙走過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酒保會意一笑。
“哈,蟄蟄你不懂。”楊梅雙手抱住尤洋洋的胳膊,“洋洋吃醋不是這樣的,我們都被你們家的酒保吸引,對吧?”
哼!
楊梅不提酒保還好,這下尤洋洋直接抽走自己的胳膊,扭頭就走。楊梅看看尤洋洋,又看看被抽走胳膊后還維持著原樣的自己的雙手,收斂起咧開的雙唇,自顧自嘆了口氣,把下巴支在手上,手杵在吧臺上。
酒保沖鄢蟄同時聳了一下肩和眉毛和眼皮和鼻梁,鄢蟄朝他齜了一下臉的下半部分,酒杯沖酒保手中正在擦拭的空杯子碰了一下:“像這種喪心病狂到處撒狗糧甜死人的,人人得而拆之,算是替天行道!”
“真的嗎?”酒保一副專業拆臺的神情看著鄢蟄,鄢蟄眼珠往左下一斜,還沒看到人呢,手上的煙就被接走了。
哼!
尤洋洋氣鼓鼓地猛抽了一口煙,“嚎!”,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楊梅完全笑盈盈地看在眼里,就默默不語,看他一直在那里耍小孩子脾氣。
“噢,我我……”尤洋洋忽然想起什么,嘴里“噗噗”地往外噴吐著,把煙塞還給了鄢蟄,之前的桀驁一掃而光,他偷摸著掃了一眼楊梅。
“怎么了?”鄢蟄看著手上的煙問道。
“決定要結婚了,封山育林。”
“噢……!”鄢蟄把煙往嘴里一刁,起身雙手握住尤洋洋的雙手:“通透!”然后他轉向楊梅:“你值得擁有!”
楊梅咬住的嘴唇撲哧一下笑開,“我覺得這個便宜我占得有點大!”
“嗯!”鄢蟄朝她豎起一個拇指,“有覺悟!”
“喲,不扛替天行道的大旗,被招安啦?”酒保打趣著進到里間去了。
鄢蟄一看陽臺上關好的窗戶、拉好的窗紗,一拍腦袋朝酒保喊道:“不好意思,忘記啦!”
“領薪辦事。老板,歡迎下次繼續呀!”
“還是這么沒人情味。”鄢蟄小聲背后閑話道,一轉眼發現剛才還在吧臺邊的尤洋洋和他的女朋友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
“談戀愛去了。”見他脖子上的腦袋慢慢弧形扭動著往每一個角落里四處尋找,楊亦晨在迎上他目光的時候說道。
東籬濕地公園。
鄢蟄又回歸到溫文爾雅、氣質出眾的樣子,遠遠見著劉矣蘭自己遙控著輪椅朝著約定的地點而來,鄢蟄加快腳步迎上去,示意他可以幫忙推輪椅,劉矣蘭同意了。
“有勞!”劉矣蘭抿嘴一笑,一張輪椅哪能困得住她渾身上下的高貴氣質。
混合著水汽的風里特別的菊花香令人神經舒緩,很容易就想要沉醉其中不愿意醒來。有大約十來分鐘,劉矣蘭和鄢蟄誰都沒有說話,都在靜靜地享受這一片寧靜祥和。
但凡有路過的游客,都朝兩人投來羨慕的目光,或者是走遠了還頻頻回頭。
這讓人誤會的一對真的很般配,都不傻,知道路人在想什么,也都不刻意回避。
“你得感謝我,否則今天你可能會被小姑娘們堵在這公園里。”劉矣蘭開著玩笑,“不,不只小姑娘,你這樣的男人所具有的魅力足以讓各種年齡的女性神魂顛倒。”
“哈哈!”鄢蟄手中的輪椅小弧度地別了一下,讓開了地上因修補裂縫而凸起來的一條水泥梗,“那真的是得感謝你,你的美貌但凡尋常一點,我恐怕也安全不了!”
“哈哈哈!”劉矣蘭的笑聲令她整個人添了一些少女般的活潑,“美女之間總是很容易在美貌上互相攀比,也不知能夠讓你喜歡的姑娘得生成什么樣?鄢老板,滿足一下。”
“呵,我覺得尋常姑娘就很好。”鄢蟄繞過湖邊人多的大路,選擇了一條兩邊都是蘆葦的木板架的路,他知道很快就要談正事了,“巷子里的煙火氣最是俘獲人心。”
劉矣蘭沒再說什么,就安靜地坐在輪椅上,不時伸手摸一下路邊她夠得著的蘆花。話題似乎被鄢蟄終結了,但兩人都沒有覺得尷尬。
“你把孫泥克叫回來吧!”劉矣蘭忽然說道。
“讓我去?”鄢蟄似乎并沒有因為劉矣蘭的話而感到意外。
“帶著你的人,年輕人更懂年輕人,或許他的伙伴們更容易勸說他。”
“不應該是你去嗎?”鄢蟄停了下來。
劉矣蘭自己調轉輪椅面向鄢蟄,坐著跟站著的對視,很微妙。
良久,劉矣蘭抿嘴尖銳地一笑:“一千年前的腴山上,集雅亨三家在地域上并無明顯的分界,有些人家甚至共用一堵山墻。不管是哪一支奪曩隊搶到曩拓后都是要回到支系的,集和雅爭鋒相對,在對方的任何一個據點都派了相應的人手。”
劉矣蘭開始自己操控輪椅,與鄢蟄并排行進著,“很幸運,集搶到了曩拓。針對集的每一個人員設定,雅都有相應對付的人,但是他們不知道集有一個嫡系參雜其中,且她才是那個真正護送曩拓回支系的人,一千年前擁有孫泥克能力的那個人只是個幌子。”
劉矣蘭繼續說道:“曩拓神不知鬼不覺地傳到擁有閃現閃出能力的那個人手上,可任何特殊的能力其實都會有弊病。那個人幾經周折帶著曩拓回到支系立即遭遇了雙方的搶奪,不僅如此,亨研究的寶貝被奪,自然不會坐著看人搶。你知道的,因為曩拓,腴山當時情況糟糕,不盡的黑暗、無邊的大雪、頻發的怪病……曩拓成為了神一般的指望,搶奪曩拓那是件拼命的事情。那個人不敢在那個時候把曩拓拿出來,只好帶著它逃離。很不巧,那人閃現時遭遇了埋伏。”
劉矣蘭看了一眼鄢蟄:“我能查閱到的資料中關于那場搶奪就記錄到這里。后來雪停了,天明了,可就只有那一帶一直處于黑暗之中。歷年來每每有人成群結隊前往那里,最終幾乎都沒有回來,因為很久以前,那四周都被駢獸占領。可即便如此,那里的神秘還是不斷吸引著一些人。幾百年后,腴山上的人在抵御某些駢獸暴躁期的進攻時,忽然在界外發現了一具殘缺的尸體,尸體旁散落著一個盒子。亨支系當年研究曩拓時的秘密記載中,他們為曩拓打造的就是那個樣式的盒子。而根據那具尸體身上的泥土和帶著水分的砂石,包括他肚腹下尚未融化的裹著冰雪的石塊,大家猜測他或許是有幸從將明未明逃出,但終未逃過駢獸,被叼到這里沒有吃完的。而那個盒子就是孫泥克在腴山找到的那個。”
“所以你斷定將明未明和曩拓有關,那天在瞰居,當我提起這么一個地方時,你順水推舟,告訴了我們。”鄢蟄心平氣和地替她補充道。
“是的,本以為你們一定會去。但是我路過時聽到了你那邊幾個小鬼的對話,他們沒有明確表示不去,但去的決心已經沒有那么堅定。”
“所以你擄走了王柏塬和舒嬋,讓我們不得不去。”
“是呀……”劉矣蘭嘆了一口氣,嘆出心中的十分之一遺憾。
“可是你明明勸阻繼續找曩拓。”
“我要勸退的是劉矣辛他們,希望去的是孫泥克他們那幾個孩子。可偏偏是他們……雅又想方設法都要去,那我只有讓大家都去。”
“為什么……為什么是孫泥克他們?”
“這就是我想請你去把孫泥克叫回來的原因。”劉矣蘭面上恢復平靜,“他回來了,我自然會來找他。”
“抱歉。”鄢蟄站到她面前去:“我做不到!”
“……”
“我既然無法堅持在那里為舒嬋做些什么,又有什么臉面去要求孫泥克像我一樣!”
“舒嬋只有一個母親,我一定會補償她,保證她的后半輩子比舒嬋在過得更好!”
“這種方式?呵……”鄢蟄冷笑著看著劉矣蘭,“什么叫孫泥克回來做另外的事情,這才是你此次來的主要目的吧?”
“你在想什么?”劉矣蘭這才發現鄢蟄把她的意思想成了另一種,“我要他回來是有一件事需要他幫忙弄明白。”劉矣蘭補充道:“你大可以把這句原話告訴他,他會選擇的。”
劉矣蘭嘴上這么說著,心中卻暗想鄢蟄是個狐貍,分明是在套話。自己當然也是很樂意以這種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方式半真半假吐露一些云里霧里的東西。
夕陽透過落地窗的薄紗斜射進來,像是給整個陽臺都鋪上了金子,那些金色光線中的小顆粒靈動雀躍,一切顯得澄澈又奇妙。
酒保有事要晚些到,酒館里就鄢蟄和尤洋洋兩人。楊亦晨進來的時候,尤洋洋正悠哉游哉躺在陽臺上的搖椅里打瞌睡,被窗紗隔了一層的夕陽只剩下華麗,籠在尤洋洋身上有些酷酷的。
一只自己燒出一大截灰燼的煙擱在鄢蟄的兩個指頭間,他恐怕已經忘記這支煙的存在,完全埋頭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
“晨子”
“啊?蟄哥。”
鄢蟄叫楊亦晨的時候,他正和尤洋洋耍賴皮,要尤洋洋讓他躺一會兒,尤洋洋則說自己是在睡夢中被整醒的,起床氣難消。
“你們三個不是約好了一起出去買炸串的嗎,怎么一個人先回來了?”
“嗐,蟄哥,你別提了,李夕楨這個家伙自私又沒氣度,他自己不跟我玩就算了,讓程度也不準跟我玩。我一個人落單,就先回來啦。”
“呵……你們這幫孩子,都多大年齡了……”鄢蟄手上被煙燙了一下,趕緊把煙頭從桌子上撿起來扔到煙灰缸里。
撓癢癢這件事,尤洋洋唯一的手下敗將是程度,對于楊亦晨這種高手,人家的手才放到嘴邊哈氣,尤洋洋就這樣在預備節舉手投降了。
往搖椅上那么一躺,腳動踮兩下地,椅子就不住地搖起來,楊亦晨蜷在其中舒服又安逸。
“老大,你這鋼筋怎么回事,當掛鉤使的呀,我跟你說就晚上喝酒的那些人來說,可是不安全的噢!”尤洋洋指著陽臺墻上貿然伸出來的一小節鋼筋說道。
“那個呀,存在十幾年了。”鄢蟄抬頭望了一眼,不以為意,繼續對著那張紙皺緊了眉頭,“剛買下這個房子的時候想做個純游戲的俱樂部來著,當時就發現不知為什么從墻里生出一小段鋼筋來。打算摘除的時候,原先合伙的那位被這一小段鋼筋啟發,決心來個工業風的裝修,于是就保留了。”
“哦,可這……”尤洋洋攤著手望著他也不知道屬于什么路子,但是到了晚上光線暗下來的時候給人一種暗黑又極度壓抑感的酒館,徑直走到吧臺邊坐了下來。
“嘿,別閑著呀,這些事情你最擅長了,話都說到這里就把它弄了唄。”鄢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伸一只腿從背后勾住尤洋洋往后帶。
“老大,沒工具,明天,明天我保管把它給你削平嘍!”
“那要記著哈,你是靠譜的,這事就交給你了。”說著話,鄢蟄翻轉一個玻璃杯給尤洋洋倒了一杯檸檬水。
“程度回來啦,小李回來啦。”說話間,李夕楨和程度推門進來了,鄢蟄挨個打招呼。
搖椅上的楊亦晨聞聲半瞇著眼睛朝門的方向望去,李夕楨提著串串往后廚去了,程度本想跟著去,但被尤洋洋一把抓住。撓癢癢這件事,尤洋洋才慘敗給楊亦晨,大叔立馬就抓住程度找點安慰,直到程度笑癱在地,尤洋洋才饒了他。
“度……度……”楊亦晨從搖椅上坐起來沖著程度壓低聲音喊道。
“哥”,正在原地有些局促,不知手腳怎么放,不知去哪里的程度一下子得到解救。
“來我這里,來躺躺!”楊亦晨站起來把搖椅空出來。
程度朝后廚的方向看了一眼,李夕楨還沒有出來。
“去吧,等你李哥出來你又讓他躺。”鄢蟄鼓勵道。程度是個需要被鼓勵的孩子,雖然現在已經比以前好多了。
孩子聽著鄢蟄的話有理,高高興地去了。程度一躺上去,楊亦晨就像哄搖籃里的嬰兒一般搖起搖椅來,逗得程度一陣笑,還不能起來,被強行留在搖椅上。這種幼稚的行為逗得鄢蟄和尤洋洋不住地丟手上的東西過去砸楊亦晨。
躲的瞬間楊亦晨瞟見了椅子下的一個紙盒子,他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程度,賊笑著把盒子撿起來裝進了自己兜里。
“程度,過來吃東西了。”李夕楨端著兩盤子串串出來,沖著陽臺上喊。
“弟弟,你得再躺三分鐘,我去拿點串串就過來,要不然洋洋這個家伙鉆了空子就請不起他來了。”楊亦晨一邊安排程度占著位置,一邊跑去挑選自己喜歡吃的串串。
“度,別聽他的,這是個壞哥哥,快來吃!”鄢蟄把紙一折裝衣服兜里去了,喊程度過來吃串串的同時他下意識地往墻上那截鋼筋看了一眼。
四個男人湊到一起,誰也不謙讓,都搶著肉先拿。邊拿邊吃的人一串肉還沒吃完,只聽陽臺方向“唰”一聲拉窗簾的聲音,一陣強光刺過來,大家都不由得伸手擋住額頭。
“程度!”
咣地一聲,李夕楨挑選好的串串連著盤子砸在地上,世界失聲了好久,大家紛紛朝著陽臺搶過去,但終是沒搶過程度倒地的速度。
他的身體在大家眼前側倒在地,從腦袋一邊滋出來的血在墻壁上噴濺出一條血路。
快打120——
直到有人不住地喊叫急救車,李夕楨暈厥過去的大腦才反應過來他在干什么。
他的手在劇烈顫抖,緊緊捂住程度一邊腦袋的太陽穴,那里的窟窿不住往外汩著血,盡管他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堵,可血還是不住地往他的指縫間、手掌邊緣流出來。
“程度,勇敢點,勇敢點……想想今天背的成語,晚上你還要背給我聽……”李夕楨下意識地說著這些話,他根本沒發現他的話特別大舌頭,吐字非常不清。
“程度,你要堅持,醫生很快趕到!”打完電話過來的鄢蟄一眼定格在眼前的一幕上,手上緊握得都快把自己的骨頭捏碎了,他緊皺眉頭,緊閉的眼睛同拳頭一同打開。
“李夕楨,捂住了,我去找紗布和藥棉……”
“來了……”
轉身的鄢蟄和捧著紗布藥棉趕到的尤洋洋撞了個滿懷。
“快……”
“來不及了!”楊亦晨嗓子里幾乎算得上失聲的氣流聲都快哭出來了。
“給我!”李夕楨突然格外冷靜。
“給我!”前一秒的冷靜在這一聲爆發中飛到九霄云外。
“小李,程度他……”
“我說了給我!”
尤洋洋跪坐到一邊,懷中的紗布和藥棉被李夕楨一把抓過去,他既輕柔又猛烈地朝程度腦袋上捂去。
那截冰冷被夕陽鋪上金光的鋼筋上滴下一滴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