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開吧，你可以睡一會兒”，跟田叔兩夫妻告別后，舒嬋主動走向駕駛座一邊。

“不用”，孫泥克說話的時候“用”字的聲音被拖得老長，他一只手拉住舒嬋，另一只手拉開車門，然后把她塞了進去。

“確定可以？”上車后，舒嬋又跟孫泥克確認道。

孫泥克暫時沒理她，貓過腰，從后排座位上抱過來一個紙箱，放在自己大腿上打開了。

舒嬋親眼看著他打開。

一箱顏料。

“看看屬于你的基本色是不是都有了？”孫泥克攤著一只手。

舒嬋眼睛buling放了一下光，伸手要去接過來。

“有點重”，孫泥克擋住了她，“我可以翻著給你看?！?

“姐姐我可是高手，要論打，你肯定會是手下敗將！”說著，舒嬋硬是從孫泥克那里把巷子端了過來，然后整個人一股腦投入到一盒盒顏料當中去了。

“靠譜！”舒嬋嘴角一直樂得合不攏，“不得不說你這觀察力是可以的，我最近正思考以前用的基本色贅余浪費，如果讓我選，這些也正是我精簡的?！?

“看后面！”沒有什么比辦一件讓對方滿意的事情更讓孫泥克覺得有成就感了。

舒嬋往后一看，后排座位上還有兩個紙箱。

“考慮到你的消耗程度，我要了三份同模同樣的，以后可以直接跟田叔他們聯系，還包郵噢！”孫泥克從車內后視鏡中歡喜地看著對那些顏料愛不釋手的舒嬋。

“多少錢我給你”，舒嬋轉過頭來認真地說道。

“先累著吧，以后還有若干次呢，將來一次性結清”，孫泥克玩笑道。

從車內后視鏡中看到舒嬋正要說話，孫泥克趕緊打斷，“其實我這么做，還有一個不要臉的想法”，孫泥克表情賤兮兮地看了一眼舒嬋。

舒嬋才被他捉弄過一次，趕緊警惕地盯住他，“你的畫有點貴，我還沒實力一次性結清，給你采買顏料紙張之類的，就當是變相分期了，你能……”

孫泥克又看了一眼舒嬋。

舒嬋耐心地等待他的小心思。

“你能給我畫幅肖像嗎？”

嗐！

舒嬋松了口氣，笑了，“催稿嗎？”

舒嬋爽快答應，孫泥克也是個機靈鬼，雖然出乎意料，但也很快反應過來：“不催不催，堅決不催，來日方長！”

年紀輕輕，竟學著油膩起來，舒嬋沒好氣自己笑了，抬頭時，不經意一眼，竟看到后視鏡中的自己兩只眉毛像斗戰的公雞，一只正在炸毛，另一只毛已經給叨光了。

“天哪，我剛才就是以這副尊容去見的別人么？”舒嬋湊近了后視鏡。

孫泥克假裝沒聽到。

舒嬋一下子想起他之前面對面跟自己站了有一會兒，便知道他是看見了故意不說的，于是楞眼看著他。

孫泥克斜了兩眼，舒嬋都還在盯著他，知道必須得說點什么了，只好先沖她一笑，然后才說道：“我站在我的審美覺得極好，精致！”

胡編亂造！

盡管發現了，舒嬋也沒去管它，因為編輯催稿的電話到了。

以為要趕不上，除了到服務區下來上廁所，兩人幾乎沒有休息過。到鎮子一看時間，比跟鄢蟄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小時。

剛到賓館門口，就看到鄢蟄從電梯轉角出來，兩人趕緊進門去。

劉校長——

孫泥克剛要開口打招呼，鄢蟄已經折回頭去，并且朝身后說道：“關于權嶸，我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陳家村或許是你我尋找曩拓的最后一站了，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電梯到了，劉矣辛并沒有進去，她轉過身面對鄢蟄：“希望你說到做到！”

話說完，她徑直走進電梯去了。

孫泥克和舒嬋就這樣被卡在了“無意間聽見且被發現”的尷尬現場，進退不是，只能朝著鄢蟄傻笑。

“快點，你們兩個不知道我在等嗎？”正當三人都不知該如何自然而然地轉移話提時，電梯里傳來劉矣辛的聲音。

“小孫”，人已經進到電梯里了，鄢蟄忽然在外面喊道。

孫泥克扶著電梯門框伸出腦袋來。

“我今早看了一早上的銷售報表，好不容易處理好了，電腦卻崩了，現在小楊在幫我弄，你電腦熟嗎，去幫幫他，務必保證不要丟失數據，那些報表再看一遍的話，我會瞎的！”鄢蟄沖孫泥克說道。

“沒問題，保證連小電影都一幀不落！”

鄢蟄笑得很疲憊，手插在褲兜里，欲言又止，孫泥克一直摁著電梯等他，好不容易開口了，他卻說道：“你父母肯定很滿意舒嬋吧？”

舒嬋一聽，渾身不自在起來，劉矣辛卻故意死死盯著她。

“給她包了一個大紅包當見面禮！”孫泥克大聲說道。

“挺好！”鄢蟄微微笑道，“我出去買包煙?！?

電梯合上了，電梯里，劉矣辛也不問長問短，一臉笑容讓人難辨她到底幾個意思，反正舒嬋渾身不自在。

“不要亂造謠啊，請你務必找時間澄清！”出了電梯，兩人讓劉矣辛走在前面，舒嬋攔住孫泥克說道。

“好的”，孫泥克爽快地答應，心里卻暗自說道“這不早晚的事嗎？”

兩人敲了楊亦晨的房門，舒嬋本打算打聲招呼就回自己房間收拾行旅，沒想到，楊亦晨一開門也不分門口是誰，一跳老高，胡亂就投懷送抱。

舒嬋沒反應過來，幸虧孫泥克一把將她拉到身后，要不然楊亦晨就不是樹懶般掛在孫泥克脖子上，而是掛在她身上或者將她撲倒了。

“喂，嬋兒，嬋兒……”楊亦晨正愁沒處招搖，哪肯輕易放舒嬋走，硬是把他二人拉進去看他把鄢蟄的電腦弄好。

“快看，從去年到今年一個文件都不少！”楊亦晨把電腦往兩人這邊撥了一下。

“兩年的文件，你都一一核實過啦，一個都不少！”孫泥克假意潑他冷水，人卻在電腦面前坐了下來。

“不用核實，鄢老板習慣每一個文件名后面帶上當日的日期，有些甚至細致到時分秒呢，我這邊按時間順序一排，一目了然！”楊亦晨夸起自己來是真的不吝嗇。

在舒嬋吃驚于楊亦晨的話之前，孫泥克已經臉色大變，楊亦晨說的他都已經親眼看見了。

不僅是這些報表，孫泥克隨手翻了兩頁電腦旁的一本偵探小說，從里面的標記看得出鄢蟄沒有做筆記或旁注的習慣，但他卻會在每一次讀到不讀的時候留下當時的具體時間，具體到年月日時分秒。

楊亦晨不知道，但孫泥克和舒嬋心照不宣。

這與當初兩人在壁畫《傍晚》和舒嬋在其他壁畫上發現的標記如出一轍。

鄢蟄就是那些壁畫作者的證據又多了一項，所以鄢蟄就是那個舒嬋仰慕很久的壁畫作者，而兩人更想知道的是那幅無比寫實的《傍晚》后的故事。

一個有暈血癥的人，一個從來不用任何紅色系顏料的人，卻用了如此大篇幅的紅色來渲染整幅畫。那么畫中的紅房子對于鄢蟄就不可能只是“喜歡”那么簡單。

“曩拓這件事結束后，我當面問他”，盡管有很多痕跡顯示鄢蟄就是那個壁畫作者，但舒嬋還是想聽鄢蟄親口說，而且如果真是那樣，那么她可真是有太多問題想問他了，只是關于畫。

想要跟仰慕的人好好聊聊的心情，孫泥克懂，“約哪里，我也想去旁聽”，從楊亦晨那里出來后，孫泥克跟舒嬋說道。

“他買走我的畫后約我見面的那家店吧！”舒嬋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