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京郊大峽谷并不算什么太有名氣的景點，但在上京本身就是被山環繞，峽谷又是依傍大湖，倒也稱得上依山傍水，別有一番風景。

一行人走了大概有半個小時，就已經分散得稀稀拉拉，社團那幫子神人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過路半夏倒也落得清靜，跟韓笙不緊不慢地在山路上走著。

樹蔭濃密，光影斑駁，遠處潺潺水流聲若隱若現。

山里的空氣著實比城市清新不少，路半夏走累了就停下來，揚起臉看著遠處環繞的山峰。

“環滁皆山也。”路半夏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這么句。

上京跟滁州隔了很遠，這山上也不知道有沒有醉翁亭，他也無非就是看到四面皆山有感而發。

誰知道身旁的韓笙忽然補了一句：“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瑯琊也。”

路半夏轉過臉，韓笙笑瞇瞇地看著他，像是剛剛答出老師問題的小學生。

詩詞歌賦，這大概是她唯一能跟過去扯得上聯系的記憶了，所以韓笙似乎把這件事看得很重要，每次有機會她都會搶答似地發言。

“你記得這是誰寫的嗎？”

韓笙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悻悻地搖了搖頭：“不記得。”

“沒關系。”路半夏忽然來了興致，指著遠處的山開口，“你看到這個景色，還能想到什么詩詞？”

韓笙順著他指的方向揚起臉，皺眉認真思索。

路半夏看到她這個模樣，知道小妖怪大概又要鉆牛角尖了，于是補充道：“又不是考試，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唄，就比如靈山多秀色……”

他本想拋磚引玉，說到一半卻忽然卡了殼。

“空水共氤氳。”韓笙立馬補充道。

“啊對對對。”路半夏一拍巴掌，“你看，這不就出來了。”

韓笙沒有回話，只是把手背在身后，看著路半夏微笑。

斑駁的光點灑在她的長發和白皙的臉龐上，原本就立體的五官在明滅的陰影下像是雕塑一般精致，不知道是不是山林的風太清爽，以至于韓笙本有些冷峻的臉都顯得柔和了許多。

路半夏一直覺得韓笙的性格，和她的長相似乎根本沒辦法匹配。

她的模樣本來該是輕云蔽月流風回雪不食人間煙火的洛水女神，不要說褻玩，就是遠觀都得是“皎若太陽升朝霞”，可偏偏從冰箱里鉆出來的時候像個一根筋的傻丫頭，別的不在行吃倒是無師自通。

老天爺給了她小龍女的模子，她偏偏生得沐劍屏的性格，真是奇了怪。

“你在看什么呀路半夏。”

路半夏回過神來，正瞧見韓笙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頓時有些尷尬，擺擺手示意沒什么，快步沿著山路繼續往前走。

一上午的游玩很快過去，路半夏也懶得往太高的地方走，不過到了半路就帶著韓笙打道回府，在大巴上等著眾人回來。韓笙自然不會有什么意見，依舊乖乖地坐在窗邊，貼在車玻璃上看著遠處的云。

不過一會兒工夫，社團的一幫人就已經又聚到了車上。

路半夏看了眼時間，正打算到九點之前先睡個覺，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他打開屏幕一看，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被拉進了一個四人群，其他三位自然是社團剩下的大仙們。

“莫斯科保衛戰？”路半夏看著這個詭異的群名皺眉。

前排的韋光正連忙轉過臉，朝路半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出聲。

“路哥，別聲張，咱這個群可沒讓社長她們知道。”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路哥，你說咱們社團的姑娘們，是不是個頂個的優秀。”

“說這干什么？”路半夏一頭霧水。

但是他仔細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柳竹雨就不說了，魏憐陽在cos界小有名氣，韓笙雖說涉世未深，至少也有個solo冠軍的頭銜——徒手開磚之類的就更不用提。

“現在看情況咱們是沒辦法去舞蹈社和啦啦操社開疆拓土了，但是咱們社團的姑娘們可不能被其他人給惦記上啊，你看看今天那個小白臉，是不是？”

“……”路半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你們這是什么群啊？你們這個群害人不淺啊你們……”

“所以這次社團活動我們得由攻轉守，嚴防那些圖謀不軌的家伙來犯。”

路半夏眼角抽了抽，心想您老人家要不先照照鏡子，看看什么叫“圖謀不軌”？

“同意。”段壬發了兩個字，還跟了個敬禮的表情，唯恐天下不亂。

路半夏扭頭看向坐在最后的齊特，指望他說出句正常人能說出來的話。

“我們需要團結。”齊特不負眾望。

路半夏差點把手機掰了。

他這才意識到悶騷的科技宅也是宅，本質上和只會穿著印二次元萌妹T恤的韋光正沒有什么區別——只是萌妹變成了代碼。

韓笙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扭過臉好奇地看著路半夏，雙手還貼在車窗上。

“沒事。”路半夏擠出笑容。

這事兒要是被爆出去，論壇上指不定又是什么“普信男真下頭”把自己給爆破了，于是路半夏只得在群里發話，言簡意賅：“我要退群。”

“那要是笙妹兒被人搭訕了怎么辦？”韋光正正義補刀。

路半夏正想說“搭訕就搭訕唄”。

只是一想到禹文軒那張臉，又看到身旁好奇地盯著自己的韓笙，這句話在他喉嚨里堵了半晌，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到最后路半夏也只得長嘆一聲，索性不再去想。

韓笙見路半夏沒有再說話，又把視線投向窗外。

擋在她面前的是一種叫做玻璃的東西，透明的，涼涼的，能擋下來風，能透過陽光，能看見天邊的云。

韓笙已經基本學會了在外的基本原則，她已經發現只要自己做到書里說的“禮貌”，事情似乎就不會變得更糟。

書是路半夏給她的。

道理是路半夏教她的。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吃穿住用，都是路半夏慷慨賜予的，韓笙記不起自己為什么來到這個世界，但她很清楚路半夏就是她要找的人。

所以能坐在路半夏身邊，隔著透明的玻璃看白白的云，韓笙覺得很開心。

十幾分鐘后，大巴車發車，又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旅途，眾人抵達了那座依山而建的氣派酒店。

“真不愧是柳大小姐……”

“能談下來協議價應該不容易吧？”

“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而我出生就是牛馬……”

集合在酒店前的眾人竊竊私語，柳竹雨一如既往目視前方，表情平靜。

路半夏看著面前的酒店，心里總覺得怪怪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給忘記了。

但這件事并沒有困擾他很久，很快他就發現了到底是什么事。

“兄弟們，身份證交出來，我去前臺幫大家做一下登記。”魏憐陽朝眾人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路半夏的后背涼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