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看錯。

面前的女孩被赤色的火焰纏繞，暗紅色的長發也仿佛火苗一般狂舞，但她身上那件薄如蟬翼的白色紗裙卻仿佛在火焰中舞蹈的冰蝶，沒有絲毫要燃燒的跡象。

那張臉，施無雙不可能看錯，一定是韓笙。

“你……這是怎么回事？”

施無雙從嘴里擠出這句話，但韓笙并沒有回答她。

火焰沒有絲毫收斂的跡象，穿著白色紗裙的絕美女孩緩緩抬起手指，對準施無雙的額頭。

“抱歉。”

“什么意思……”

施無雙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只覺得繃緊的神經忽然斷裂開來，接著困倦仿佛海潮把她淹沒。

她緩緩地癱坐在座椅上，呼吸逐漸均勻，陷入了昏睡。

火焰的光芒逐漸散去，房間正中的女孩微閉雙眼，深深呼吸。

散落的草稿紙如同成群的蝴蝶倏忽而起，以復雜的軌跡迅速歸位，整個房間在眨眼間就恢復如初。

韓笙，或者說小妖怪深深看了一眼施無雙，嚴肅冷峻的臉上終于露出些許柔和。

她抬手，把幾縷搭在施無雙額頭的發絲撥開，接著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到窗戶前，推開窗，從樓上一躍而下。

深夜的后院，靜靜悄悄，連影子似乎都變得沉默了下來。

韓笙扭頭，看向四樓熟悉的窗臺。

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了半步，但很快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再也沒有挪動分毫。

天空中看不到星星和月亮，甚至連城市的光都看不到，整個夜幕如同一整塊漆黑的綢緞，罩得人喘不上氣。

但這本身并不正常，上京雖比不上魔都，卻也算是一座不夜城，這座整個北方的中心城市在凌晨都不會睡去。

韓笙抿了抿嘴唇，眼神逐漸銳利了起來。

“都出來吧。”

后院依舊靜靜悄悄。

但很快，天空開始扭曲了起來，綢緞般的夜幕蕩起漣漪，接著一個又一個黑影從四面八方出現。

并不是天空黑了，而是有什么東西把天空遮住了，整個空間都和現實獨立了出來。

那些黑影形態各異，有些晃晃蕩蕩，仿佛游蕩的孤魂，有的則面目猙獰，在韓笙周身盤桓。

這些東西，從古至今有過無數的名字。

但最廣為人知的，還是那一個字：

妖。

這些妖怪似乎對韓笙并不那么感興趣，在他們看來這個絕美的姑娘和身旁鼻子嘴巴長錯位的兄弟沒什么不同，他們的視線齊齊鎖定在了韓笙身后的那棟小樓。

準確地說，是路半夏在的那一層。

剛才施無雙會碰到落單的妖純屬意外，它們的目標在隔壁。

“嘎……嘎……”

其中一只妖忽然發出怪叫。

仿佛聽到號角一般，所有的黑影齊齊動了起來，它們仿佛蟑螂蝗蟲一般攀爬奔跑著向那棟樓沖去。

但很快，第一批行動的妖就停了下來。

“轟！”

火焰穿空如龍，女孩白衣似蝶，洶涌的黑影轉瞬間被火焰吞噬小半，化作升騰的蒸汽。

其余妖嚎叫出聲，紛紛調轉過來，獠牙利齒對準了韓笙。

“來吧。”

韓笙只是平靜地開口，瞳孔逐漸泛起暗紅色的光芒，如同熔巖翻涌。

一部分妖怪還不死心，仍舊拼了命地朝四樓爬去，可他們的指尖甚至沒能觸碰到路半夏家的窗戶，就化作灰燼消散。

于是這些怪物終于明白了韓笙才是阻礙他們的關鍵。

不需要命令，黑潮調轉了潮頭。

韓笙的身影倏忽不見。

接著一道赤色的利刃劃破黑潮，沿途的妖瞬間潰散，它們哀嚎著化成灰和煙塵，可更多的妖填補上了空缺。

紅色的火，和黑色的霧，在空中交鋒。

韓笙來到這個時代后，很少放開手腳施展自己的能力，可現在她沒有些許保留。

整個天空仿佛都要燃燒了起來，那個半空中的女孩目光如炬，長發似焰，她每一次揮手都有一片妖怪哀嚎著消失。

和這些怪物比起來，韓笙簡直就像是神罰降臨。

可黑色的妖怪源源不斷，他們從四面八方任何可能的地方冒出頭，一個又一個前赴后繼，沒有給韓笙絲毫喘息的時間。

終于，韓笙的身形出現些許踉蹌。

“嘎！”

一只妖怪在她的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痕。

血珠飛濺，韓笙咬牙，手掌揮出，那只妖瞬間灰飛煙滅。

但更多的破綻也暴露了出來。

她畢竟只有一個人，她要面對的是幾乎源源不斷的妖潮，沒有人相信這么小的空間里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生物，他們像是無數黑色的蛾子，撲向火焰。

于是火焰的光也逐漸黯淡下來。

先是手臂，接著是肩膀，腳踝，小腿……

韓笙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起初還能迅速愈合，可到后來傷口甚至來不及愈合，就有新的創口出現。

鮮血轉瞬被高溫蒸騰，卻很快又有新的血霧升起，整個畫面仿佛某種殘忍的宗教儀式。

韓笙是鎮守十字架的信徒，黑霧是啄取她血肉的鷹。

但那個女孩卻仿佛感受不到痛苦。

她的申請逐漸疲憊，動作越來越慢，可眼神卻愈發犀利。

這是她必須要做的事。

“抱歉，抱歉……”

女孩揚起臉，臉上寫滿了愧疚。

接著光芒仿佛朝日初生，撕破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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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幾點了……”

施無雙被窗外的陽光叫醒，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發現自己昨天竟然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是最近有些疲憊了嗎?

她緩了一會兒，起身伸了個懶腰，覺得身子像是被扔進洗衣機里攪了幾圈似的，酸痛不已。

“哦，對了……”

施無雙揚起臉，忽然隱隱約約想起來，自己似乎做了個夢。

那個夢里，有個黑色的怪物從窗戶鉆了進來，結果來救她的竟然是韓笙。

施無雙想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笑。

這是什么夢，小說嗎？還是想韓笙想得太緊了？

她一邊思考著，一邊去衛生間洗漱，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接著收拾了下垃圾，開門向樓下走去。

好巧不巧，她遇到了往樓上走的路半夏。

“啊……路半夏……”

“早啊，也去扔垃圾啊。”

“嗯……”

“對了，昨天是下雨了嗎？”

“下雨？”施無雙一愣，搖了搖頭，“沒有吧，我不太清楚。”

“這樣啊?”路半夏撓了撓頭，“怎么感覺外面有些地方濕漉漉的，還有不少樹杈子，看起來像是被風吹下來的。”

“抱歉，我不太清楚……”

“沒事，我就隨便問問。”路半夏讓開半個身位，施無雙低頭從他身旁快步走過。

路半夏看著匆匆“逃”開的施無雙，忍不住挑眉。

他確實在門外看到不少濕漉漉的地方。

但更讓他好奇的，是有些地方，竟然有紅絲絲的痕跡。

像是有誰受了傷，不小心灑落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