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半夏知道這個女孩特立獨行，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可花妙雨如此直白的話，還是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他看著女孩張開的雙臂，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天下午，也有一個姑娘在冰箱前，擁抱了自己。

于是路半夏避開了花妙雨的視線，搖頭笑了笑：“我暫時……暫時還不想去考慮這些事。你是個很棒的姑娘，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還真是絕情啊。”

花妙雨勾起嘴角，臉上沒有露出絲毫不悅，她從一開始就保持著這種成竹在胸的態度。

“不過放心，我沒那么功利，最開始與其說我看上你的人，不如說我看上了你的書。來照顧你嘛，也不單純是為了私心。”花妙雨從包里抽出平板，“我是專業的，總要滿足客戶的要求，吃完，跟我一起看一下吧。”

她很懂得見好就收，沒有繼續讓氣氛尷尬下去，于是路半夏也樂于順臺階下。

他不明白為什么花妙雨對自己這么執著，以她的條件大可以挑挑揀揀，路半夏不相信有人能扛得住她的三板斧。

膚白貌美氣質好的小富婆，你是什么王子少爺還是寺院僧侶，能說自己一定不動凡心？

如果沒有韓笙的話，路半夏恐怕真就如花妙雨所說，乖乖地接住她的擁抱，他沒有拒絕的理由，他是個宅男的他不是傻X。

可現在路半夏的腦袋里已經裝不下更多的人了。

一碗粥很快喝完，路半夏收拾好碗筷，花妙雨也擺好了平板，打開了修改后的插畫。

“掃描可能有些地方不太清晰，先將就看一下。”

她坐在路半夏身邊，肩膀幾乎和他緊貼，路半夏的鼻尖縈繞女孩身上若隱若現的淡香。

路半夏的注意力卻全在屏幕的畫上。

畫面和上次在花妙雨家看到的相比，完善了不少，路半夏在書里提到的細節，也都被很好地還原到了畫面上。

從任何角度看，這都是兩幅完美的插畫。

可不知道為什么，路半夏總是覺得缺了些什么，明明都是玄月的作畫，可他心里卻沒有之前看到她作品時，腦袋里那種揮之不去的沖動。

“這里，按照小說的描述做了修改，動作也做了微調……”

花妙雨注意到了路半夏有些失神，于是抬手揉亂了他的頭發：“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路半夏同學。”

“啊……抱歉，我在聽。”路半夏回過神來。

“有問題？”

“沒有是沒有……”

“但是。”花妙雨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但是，總感覺缺了點什么。”路半夏皺眉，“抱歉，這么說太抽象了，我覺得沒什么需要修改的了，可能是我現在心情比較差。”

“我告訴你為什么。”

“嗯？”路半夏抬頭，看著花妙雨。

“因為我在畫的時候，沒有那么開心。”她似笑非笑地和路半夏雙目對視，“我也跟你說過，可能我沒那么喜歡悲劇的故事。”

她說得很輕松。

可路半夏卻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許多復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但路半夏不打算追問，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沒有義務向所有人解釋自己在那天下午遇到了一個怎樣的姑娘，他也不覺得花妙雨需要對自己講述自己的故事。

保持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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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貿，Novelist。

路半夏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來到這個地方了。

在一開始寫書的時候，Novelist在他心里的地位類似于秋葉原在阿宅心中過得地位，單單是想到自己能來到這兒都會讓他幻肢崛起。

那個時候，Novelist對路半夏來說，是大樓外閃亮的招牌，是大廳里懸掛著的海報，和那些被刻在排行榜上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但現在Novelist在路半夏的印象里，就只剩下了那間不算寬敞的會客室，還有吵吵嚷嚷菜市場一樣的編輯部，褪去神圣化的面紗之后，這里終于成為了路半夏熟悉的場所。

但這是好事，至少說明他確實在往前走。

“叮咚。”

電梯門打開，路半夏提了提身后的書包，沿著熟悉的路線，來到了會客室。

“啊，是你啊。”

房間里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白璞手里捧著一本厚重的書，看到路半夏到來只是抬眼看了下，點了點頭。

這個清秀——甚至有點瘦弱的男孩，總給路半夏一種超脫塵世的錯覺，有點像小說里那種遺世獨立的謫仙人，他甚至覺得就算自己現在突然掏出來炸彈說要跟白璞同歸于盡，白璞都會淡定地從兜里掏出打火機問自己要不要借個火。

不過在現代社會，人們通常把這種人稱作性格孤僻或者特立獨行。

“你寫完了？”白璞頭也不抬，邊看書邊問。

“差不多，今天來跟編輯再過一遍，應該就完成了。”

“讓我看看。”

“……”

“讓我看看。”白璞震聲。

“不太好吧，賽前是不能互看稿件的。”路半夏抹了把冷汗。

“好吧。”白璞迅速地放棄，“你心情不好。”

“啊哈……這么明顯嗎。”路半夏尷尬地笑了笑。

“要照照鏡子嗎，你看起來就像剛從三星堆挖出來的一樣。”白璞再次抬眼，“能問問發生什么了嗎？”

“總之，就是有些事情。”

“跟那個女孩有關。”白璞一針見血。

路半夏對上男孩的視線，這個平日懶散清冷的家伙，此刻的眼神甚至有些銳利，仿佛要把路半夏給看穿。

“你為什么偏偏這種時候這么敏銳。”路半夏苦笑著嘆了口氣，“算是吧。”

“她走了？”

路半夏一愣。

白璞沒有用“分手了”或者是“吵架了”這樣的詞，而是用“她走了”來指代。

“果然。”白璞點了點頭。

路半夏沉默不語，白璞也沒有繼續再追問。

過了半晌，他才重新抬起頭：“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路半夏一怔，下意識地補上了一句：“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白璞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你是在安慰我嗎？”路半夏哭笑不得。

“算是吧。不過也沒什么好安慰的，至少你們之前看起來很開心，我還要在游樂園挨個去問別人愿不愿意參與我的觀察活動。”白璞聳聳肩，“你就當做這是她送給你的話吧。”

路半夏苦笑著搖了搖頭，他還是弄不懂這哥們兒的腦回路。

不過這么看，他也不是全然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

“謝了。”路半夏點了點頭。

“不用。只是有感而發。”

白璞擺擺手，想了想，悠悠地補上了一句：

“而且現在謝我，有點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