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半夏一臉真誠，眨了眨眼睛：“她真是妖怪。”

韓笙抬起頭，不知道為什么路半夏要把這件事說出來。

“能不能不要在這會兒開玩笑。”花妙雨叉腰，臉上終于露出幾分慍怒，“我本來聽說你家里還有個姑娘，今天特地來看一眼，好啊，今天可真是驚喜。”

路半夏面露難色，眼中卻閃過一抹狡黠。

他故作為難地沉吟片刻，終于像是下定決心一樣開口：“好吧，其實我妹妹……是傳武世家，她從小就在練習武術，所以身手比較凌厲。而且她確實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所以家里人才讓她來上京就醫，拜托我暫時照顧她一下。”

花妙雨一挑眉：“練武術的還會點火？”

“那是硝石，他們這一派是五行火系的，還有四個派系金木水土，各家的把戲都不一樣。傳武嘛，你也知道，總需要有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我跟她說過幾次了，不要老搞這些，她也不聽我的。”

路半夏說完，扭頭朝韓笙擠了擠眼睛：“來，小韓，給她整個活。”

韓笙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路半夏是什么意思。

“別，我怕了。”花妙雨出聲制止，“什么五行火系亂七八糟的，怎么跟小說一樣？”

“藝術來源于生活嘛。”

路半夏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花妙雨是有幾分相信了。

中國人的性格總是折中的，先說韓笙是妖怪花妙雨自然不信，那什么金木水火土五行傳武世家這種離譜的話和妖怪比起來，反倒更添了幾分可信度。

花妙雨嘆了口氣，拎起一旁的挎包，把身上的風衣瀟灑地脫下丟在沙發上，邁步朝門口走去。

“你要走了？”路半夏一愣。

“不然我留下來干什么？讓她把我剩下的衣服也燒了嗎？”花妙雨一瞪眼。

她側目掃了一眼韓笙，瞇起眼睛，像是想起來了什么一樣：“對了，我是不是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

“嗯。”韓笙點了點頭，不自覺地后退了一小步。

“我叫花妙雨。”花妙雨的嘴角翹了起來，“我是路半夏的插畫師。”

仿佛被雷擊中，韓笙猛地抬起頭。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面帶微笑的花妙雨，又轉過頭去看向路半夏，用眼神向他求證。

“啊，那什么，是這樣的。”路半夏有些抱歉地撓了撓頭，他也沒想到花妙雨和韓笙第一次見面竟然搞出這么大動靜，“電話里沒來得及跟你說哈。”

不過她是自己的插畫師這件事，既然花妙雨主動提了，路半夏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他沒有注意到，韓笙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熄滅了一樣，失去了幾分光彩。

“哦。”

她低下頭，小聲地應道。

路半夏以為小妖怪是因為搞出這一出亂子很是自責，也沒有太在意她情緒的低落，只是帶著歉意朝花妙雨合掌：“實在抱歉！是我沒有提前跟你說清楚，你的衣服我會賠給你的，外面有些冷，要不我先幫你找件衣服……”

花妙雨忽然走到路半夏身前，用食指抵住他的嘴唇。

“是我自己要來的，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一件衣服而已，無關緊要。”她氣若芬蘭，媚眼如絲，“誰讓我是你的插畫師呢。只要你有好的作品，這就夠了。”

韓笙輕咬嘴唇，依舊低著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像個犯錯的孩子，一句話也不說。

“不過，我倒是真的有點擔心你了。”

花妙雨轉身，略帶深意地看了一眼韓笙：“你就不怕真的惹出大事嗎。”

路半夏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跟自己說的還是跟韓笙說的，但她看得出來，花妙雨對剛才的事還是有些芥蒂，而她把這一切都歸到了韓笙的頭上。

韓笙聽到這句話，身子一僵，頭埋得更低了幾分。

花妙雨走到韓笙身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關系，你是路半夏的妹妹，我不會怪你。”

接著她湊到韓笙耳邊，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語：“但是，你要是真為路半夏著想，就早點離開他吧。等到他恨你的時候，就晚了。”

“你說什么？”路半夏沒聽清花妙雨的話。

“沒事，就是讓你的妹妹放輕松。”花妙雨把妹妹兩個字落音很重，似乎刻意為之，“不用送了。大綱我會看，插畫不用擔心，在你交稿前，我會給你讓你滿意的作品。”

說完，她走到門口換上鞋，推門而出。

臨走之前，花妙雨深深地看了韓笙最后一眼，這才緩緩關上了大門。

路半夏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聽到樓道里的腳步聲逐漸消失，這才扭頭看向韓笙：“所以到底是什么情況？”

韓笙像是沒有聽到路半夏的話一樣，依舊呆呆地望著客廳的大門，眼神有些失焦。

“韓笙？”

“啊……”韓笙如夢初醒地打了個激靈，扭頭看向路半夏，“我在聽。”

路半夏微微皺眉，他很少看到韓笙出現這種精神狀態——通常都是在沒能吃飽飯的時候，才偶爾看到韓笙這種模樣。

“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韓笙張了張嘴，但話到嘴邊又被她給生生咽了回去。

“沒什么。”小妖怪搖了搖頭，避開了路半夏的視線。

路半夏眼角抽了抽，他看著屋里的一片狼藉，老實說心情確實稍稍變得糟糕了些，畢竟這個餐桌是當年老爹親自挑選放在客廳里的，路半夏自打記事起就坐在這兒吃飯，直到搬了新家，現在它變成了一堆木屑。

更讓他有些心里添堵的，是韓笙的反應。

小妖怪顯然不會說謊，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才會讓局面變成現在這種不可控制的情形，可她卻不愿跟自己開口。

明明自己早就跟她說過，不管發生了什么，都不只是小妖怪自己的事，自己也可以幫她一起分擔。

這讓路半夏有些窩火。

“你不想說？”

韓笙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

路半夏嘆了口氣，強忍心中那點不暢快，無奈開口：“好吧，等你想說了告訴我。幫我一起把家里收拾下，今天晚飯就先在你屋里吃吧。”

韓笙眨了眨眼睛，抬手一指。

房間里的木屑和斷裂的桌面緩緩飄向空中，在路半夏詫異的目光注視下，緩緩組合交融，重新變成了完好的座椅和餐桌，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客廳里。

“……謝謝。”路半夏覺得自己對妖怪的理解還需要再做更新。

韓笙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說的，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沒關系的。”路半夏看到小妖怪糾結的模樣，聲音柔和了幾分。

“她真的是你的插畫師嗎？”韓笙抬起眼，眼神里七分閃躲，三分期待。

“啊，對啊。”路半夏有些奇怪，他還以為韓笙在糾結什么，結果他們關注的壓根兒就不是一回事。

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臉頰微燙，有些扭捏地開口：“啊，那什么，她來這兒，沒說什么奇怪的話吧？”

“奇怪的話？”

“就是……算了，沒事，你知道她只是我的插畫師就夠了。”路半夏說完，把衣服脫下來往沙發上一扔，朝房間走去，“我今天要抓緊碼字了，晚飯我叫外賣，你要沒什么特別的事，盡量不要進來哈。”

路半夏走到一半，想了想，回頭補充道：“當然，有要緊的事，一定要跟我說。”

房間門被他關上，客廳里韓笙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踮起腳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盤腿坐在墻角。

夕陽從窗外沉下，女孩眼睛里倒映著的橙色的光，似乎一點一點熄滅了，很快她的視線里，只剩下窗前的書桌，和桌子上靜止的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