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戀愛作品里都不可能錯過摩天輪，這種獨處一室的密閉空間，在上升至空中的時候就是近乎完美的告白場所。

用某個小龍女的話來說，這里沒有任何人會打攪你，女孩也逃不走，眺望著外面的游樂園發呆時，最好抽出早已準備好的花跪下來表白，你有足足十分鐘可以用，十分鐘對于會說的男孩子來說，把一只海龜感動到哭都足夠了。

路半夏不需要感動海龜，他也不打算跟韓笙告白，但他不會錯過任何可能獲得靈感的方式。

本來他還有些擔心跟他有相同想法的人會很多，但事實上等到了摩天輪前他才發現根本就沒幾個人在排隊。

一問工作人員才知道，煙火秀在園區的另一頭，不僅僅是單純的放煙花，還有配合古堡墻壁的燈光秀，真正有趣的項目在摩天輪里是看不到的，頂多聽個響看個亮。

“先生，如果是想要觀看煙火秀的話，我建議去園區北邊。不過現在應該人已經很多了。”

路半夏看了看已經是橘紅色的天空，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他不是很喜歡太多人的地方，韓笙也不喜歡。

“好的，明白了。稍等一下，下一輛馬上就到。”

工作人員說完，湊到路半夏身邊壓低了聲音：“先生，您要是有什么東西需要我們準備，可以現在告訴我。都是可以幫您完成的哦。”

“什么東西？”路半夏一愣。

“鮮花您不需要嗎？”

“不用。”

“那是您已經準備好了戒指。”工作人員眼前一亮。

“……倒也沒有。”

“難道是寫的詩？還是要唱一首歌?我們可以在座位下面提前放好吉他哦。”

“我就想上去坐坐。”

工作人員用一種注視外星人的目光看了一眼路半夏，又看了一眼不遠處仰著臉看著摩天輪的韓笙，臉上寫滿了“我不理解”。

路半夏也不指望他理解，他等下一趟摩天輪轉到位，就和韓笙走了進去。

沒有人和他們拼在同一趟，本來能容納八個人的空間現在只剩下韓笙和路半夏兩個人。

門緩緩關上，周遭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頭頂嗡嗡的機器聲響。

韓笙趴在玻璃窗前，鼻尖幾乎要貼了上去，她瞪大眼睛看著窗外的景象逐漸下沉，瞳孔里映著鋼鐵的高架和天空的晚霞。

“路半夏，摩天輪好高。”

半晌，韓笙終于發出一聲驚嘆。

“是吧，我第一次坐這個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不過那個時候我應該才小學。”路半夏笑了笑，“我小時候還沒有這個游樂園，這是這兩年新建的。在老城區的摩天輪，坐起來會嘎吱嘎吱地響，老姐她經常會故意晃起來嚇我。”

一想到路一秋那不懷好意的笑，路半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韓笙安靜地聽路半夏講著，沒有打斷。

路半夏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小妖怪，猶豫了下，開口道：“要不……你坐我旁邊？”

“好啊。”

韓笙起身，乖巧地在路半夏身旁坐下，這座嶄新的摩天輪并沒有產生些許晃動，可路半夏卻覺得有什么東西確實動了起來。

他看著韓笙的側臉，明明已經看過了無數遍，可每次看都會覺得上天在分配點數的時候，大概給了韓笙太多的偏心。

摩天輪越升越高，終于除了遠處的仿建城堡，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攔他們的視線。

韓笙瞪大眼睛，盯著遠處地平線上林立的高樓，問道：“那是我們去過的地方嗎？”

“是的，CBD，上京最高的樓，最繁華的商城，都在那邊了。”

“真好啊。”

韓笙輕輕把手放在玻璃上，她的指尖嫩白得像是剝開的小蔥段，讓人擔心連呼吸都會讓她受傷。

路半夏不知道她說的好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點了點頭：“這個時代，和你來的時候確實很不一樣了。最偉大的皇帝，大概也想象不到現在會是什么樣的生活。這確實是個很好的世界。”

“嗯。大樓很好，能跟路半夏一起去過那里，更好了。”

韓笙說話的時候臉上依舊是那幅單純的笑，她的話并沒有任何多余的歧義，她說很好，大概真的只是覺得很好，如果跟她一起去的是柳竹雨，是施無雙她也會覺得很好，路半夏沒有什么特別的。

可路半夏看著倒映在她眼眸里的城市和晚霞，卻像個坐在蒲團上掙扎的苦行僧一樣反復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路半夏，謝謝你帶我去過這么多地方。”韓笙轉過臉，眉眼溫柔得像是快要沉入地平線的夕陽。

“你看，我沒有找錯人。我很開心。”她笑著說。

路半夏的腦袋里突然有什么東西綻開了。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那只是個CBD罷了，幾棟樓，沒什么好看的。你想去的話，我還可以跟你一起看更多的地方，你還沒坐過高鐵，跑起來比汽車快多了，還有飛機，真的能在天上飛的。魔都的樓比上京的還要高，還要氣派，如果老姐在那邊的話可以帶我們一起去江邊喝一杯咖啡……還有很多風景，海邊，山上，寺廟，大佛，雪山，很多我都沒看過，我們也可以一起看……”

他的腦袋亂糟糟的一團，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地方，所有東西，所有那個時代沒有的，所有想讓韓笙知道的，一股腦地倒出來。

韓笙聽著路半夏說的話，每多聽一句，眼睛就更明亮一分。

她嘴唇微顫，想要說些什么。

天邊忽然傳來一聲滾雷響。

路半夏和韓笙都愣住了。

短短幾十秒后，方才還晴朗的傍晚天空，已經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雨點落下，由小變大，拍在摩天輪的玻璃窗上，啪嗒作響。

“尊敬的各位旅客，十分抱歉地通知大家，由于天氣突變，原定今晚的煙火秀臨時取消，感謝您的理解和配合，請您離開園區時注意安全……”

路半夏張了張嘴，看著忽然就下起雨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故意跟自己作對。

“煙火秀取消了，路半夏。”韓笙重復著廣播里的通知。

“嗯，真的太不湊巧了。”路半夏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不過天氣嘛，也沒辦法的事。下雨也挺好，你不是喜歡下雨天嗎。”

韓笙點了點頭，看到路半夏的表情，又補問了一句：“你想看煙火秀嗎，路半夏？”

“嗯？”路半夏一愣，接著點點頭，“想看是自然的啊，來都來了，看不到也是蠻可惜的。”

他對煙火秀其實并不怎么感興趣，打上花火這首歌路半夏聽了兩遍就覺得有些發膩，綻放的煙花和凋零的櫻花路半夏都不那么喜歡，不管是從側面看還是從上面看。

可現在他真的想和韓笙一起，坐在懸在數十米高空的摩天輪上，看著夕陽沉入地平線，綻開的煙火點亮城堡的磚墻。

和煙火無關，和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