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在長椅上沉默了數分鐘，隨后互相攙扶著起身、有些搖搖晃晃地回到車里；

借著車里的燈光，凌靈看見寧晝月的臉頰前所未有地羞紅……

當然，自己這邊也沒好到哪兒去，感覺臉上燙燙的……嘖，雙方的初吻啊……

或許這就是宇宙給自己的勇氣吧……

一路無言，汽車送到樓下，寧晝月再送凌靈上樓；

寧晝月在房門口止步。

“相關的資料，我一會兒會在網上發給你；”寧晝月說話有些吃力，目光更是不敢和凌靈對視；

“多……多謝。”勇氣這會兒也已經褪去得差不多了，凌靈也有點兒手足無措。

“那么……”寧晝月微微轉身；

凌靈以為她要離開，剛要開口道別，她卻借著扭身蓄力、踮腳抱住了凌靈、吻了上去；

又是好一會兒，她才喘著氣放開凌靈。

“呼，扯……扯平啦！”

說完，寧晝月逃也似地按下電梯按鈕、離開，連句再見都忘了說；

凌靈也愣住了，她還是一貫地好強啊……

扶著墻面喘了一會兒，凌靈倒回床面、回想著一天發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消息提示音和魔女的“我回來啦！沒趕上不湊巧的時間吧？”一起響起，凌靈力氣也恢復得差不多，便坐起身來；

“發生了什么，講講？”從聲音就能腦補出她壞笑的樣子。

“想也別想。”凌靈起身，打開電腦——那些傳輸過來的數據，用電腦看起來更方便些。

寧晝月傳了文件過來之后，又在后面補了一句：

“早點休息，不然捶你。”

“喲——！”魔女直接起哄。

“正經點兒！這可事關兩顆行星的！”凌靈點開了資料；

魔女拿過控制權，翻了翻資料，隨即點了點頭：“和預想中的一樣，這邊沒有問題——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原本同步的狀態下，太乙星的速度變化，太甲星不變，這最后肯定會撞上。

“嗯，那我知道該按什么力道來了……”魔女將控制權還給凌靈，“等我一下！”

幾秒鐘之后，魔女輕快地回答道：“搞定！”

“……啊？”凌靈愣了下，“你說的該不會是？”

“嗯，那邊的地脈已經調整完成了。”魔女肯定道，“對我而言，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

“……我已經好奇很久了。”凌靈凝視著電腦屏幕里映照出來的自己，“你，究竟是？”

“告訴你也無妨啦~”魔女逐漸正經，“不過，這里不是敘說那種事情的地方；咱們換個場景吧，先躺到床上。”

“啊？”凌靈有些懷疑，但還是躺了上去；

“開始了哦。”

就如同被魔女送去太乙星時一樣，凌靈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拉扯到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但這次，抵達中途的光明區域的時候停住了。

隨后，光明變得沒那么耀眼，周圍的場景如同滿月的夜晚一般，雖然背景是暗色，但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楚；

遠處，不管是前后左右，亦或是頭頂腳下，全都有著星光在閃爍；

“這里是……宇宙？”

凌靈發出了聲音。

“差……得有點多。”

在他身前，魔女的身影于虛空中浮現。

她的臉頰上沒有預想中的輕松活潑——相反，難得地有些感傷。

“往遠處看看吧。”她抬起手臂，長袍在無風的宇宙里輕輕飄蕩：“能找到太甲、太乙嗎？”

凌靈剛想吐槽、這么遠能看見什么，但隨著他的意志，遠處的景象、竟然如同放大圖片一般、極其絲滑地被拉近；

由于缺少參考系，凌靈也不知道前移了多久；

“差不多了。”

隨著魔女的聲音，景象總算是定格了下來。

“這是……小行星帶？”凌靈看著那些大小不一、絕大部分可以稱之為“隕石”的巖質天體，“可太甲星附近并沒有……”

“這不是現在的太甲星。”魔女說明道，“是……很久之前的。”

說著，她輕輕抬了抬手，這些天體運行的速度開始增快；

她調整了時間流速——無需解說，凌靈也能意識到這一點。

碰撞，聚合，凌靈聽不見聲響，但那些天體碰撞時候的場面、依舊讓凌靈心神顫動。

“然后……”魔女調整了視角，再度拉近：“看那里。”

一條彗星般的光線向著小行星帶而來——仔細看看，似乎是一臺飛行器；它停靠在最大的一顆小行星上，似乎留下了什么，隨即離開。

“是它把我送來的。”魔女感慨道。

“……！？”凌靈愣住了。

“我是始源魔女，或者說……”魔女再度抬手，時間進一步加速；

無數的隕石互相碰撞，幾顆行星在同一軌道上初現模樣；

“是負責觀察這顆行星系的人工智能系統。”

那些行星形成之后，并未停止碰撞——哪怕它們已經出現了文明的萌芽。

“靈能，魔力，都是這顆恒星釋放出來的高能粒子，可以被生命體方便的利用。”魔女指了指腳下，“星際文明讓飛行器帶到這里的，不僅僅是我，還有一些‘生命種子’；

它們很頑強地在惡劣的星際條件下繁衍生息，但……終究無法抵抗行星間的撞擊。”

“你……是機器？”凌靈愣住了，“機器都能這么缺德了么？”

“我早就不是了。”魔女搖頭道，“我用計算機配套的器械改造了自己所在的星球，并且用特殊材料保護住了核心元件；別說行星撞擊，就算這恒星炸了，我也能飛到其他恒星。”

“……感覺不是一般的厲害。”凌靈感慨道。

“不，我很沒用。”魔女的語調有些失落。

……這么活潑歡快的存在，居然也會發出這種聲音？

但凌靈偏偏挑不出來虛假的地方，多看一眼她的眉間，似乎都會被那種悲傷刺痛；

“這恒星所釋放出的高能粒子并不穩定，原本穩定運行的星體會因此而產生速度異常；

我無法阻止那些星球毀滅，因為……我只能精準計算、影響自己所在的行星的情況。”魔女以長袖掩面，“我也試著努力過，向著即將撞毀的兩顆行星發射推進器、把它們分開；

但由于數據不準確，推進器最后讓它們兩個一個飛向無盡的太空，一個與另一顆星球相撞——被撞的那星球上已經出現了單細胞生物，我……我毀滅了那個文明的萌芽……”

……她，好像哭了。

凌靈剛想安慰些什么，但她已經擦干眼淚、恢復了正經的樣子；

“生命比我想的要頑強許多。在我不打算再影響行星之后，那些文明依舊蓬勃地發展——甚至，憑借著高能粒子，它們雖然無法阻止行星撞擊，卻也能留下文明的種子，甚至生命！

就這樣，哪怕行星不斷更迭，融合，在新的星球上，表面冷卻后，也會有新生命出現……”

講到這里，她又有些梗塞——不過顯然，這次是感動。

“而太甲、太乙，是目前為止最為穩定的兩顆星球。”魔女看向已經只有兩顆行星的軌道，“它們互相制衡，就算出現一定的高能粒子波動，也能憑借自身儲存的那部分穩定住；

這調節能力總歸是有極限的，但在這兩顆行星剛誕生的時候，我害怕了很長時間……我不知道該不該去修改；可能我善意的舉動，會造成惡意的后果……”

“……不論如何，你可以很輕松地就拯救兩顆星球吧？”凌靈疑惑道；

“但，這次毀滅，將會給悲慘的行星相撞畫上句點；”魔女表情復雜，“在我看來，太甲、太乙，都是以前那一次次文明的遺留的種子結下的果實；

每一次新生的文明都比之前的文明要壯觀、綺麗，那我如果說拯救了太甲、太乙……是不是就意味著，摧毀了那個未知的文明？我得不出來答案……”

“為了未知的事物放棄已知……你自己也知道這有多蠢吧！？”

“我當時已經快失靈——用人類的說法，就是瘋了。”魔女抹去眼角的淚水，

“我生怕哪一天，因為自己的疏忽，正處于繁盛之中的兩顆星球又被毀滅……現在想想，那真是計算核心出問題了。”

“……還好，你沒有繼續選擇袖手旁觀。”

“是的，我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畢竟太甲、太乙和之前的生命相比要高級太多了。”魔女說道，

“之前最高級的生命體，也不過是棘皮動物、腔腸動物之類，連脊椎動物都沒有出現，且根本無法交流；

但后來不一樣了，人類出現了……我感覺人類與我的母星文明很接近，于是就試著與其一部分接觸，并且給予她們一部分權限；太乙星的魔女們就是這樣誕生的。”

“你感覺很滿意？”

“非常滿意，我甚至領著她們大鬧了一番，在太乙星的魔獸爪下、給人類爭取了一席生存空間；”魔女說到這里又有些得意，“雖然沒讓人類知道就是了，啊哈哈~”

“我就知道你內心不壞。”凌靈點頭。

“但我不滿足于只在太乙星，也想去太甲星看看。”她看向凌靈，“為此，還花費了一點兒工夫……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啦。”

“……原來是這樣，話說母星文明，知道你做的這些嗎？什么反應？”

她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我的母星文明，似乎是某個龐大文明的其中一個分支；那個分支……在一場星際戰爭之中被毀滅，人員被其他分支接收，我再也等不來下一條指令了。”

怪不得她之前會有那種奇怪的想法……凌靈輕輕點頭，也蠻可憐的……

“當然，我現在已經把保護好太甲和太乙作為最優先事項了！”她說著，笑了起來；

……凌靈第一次見她面對面對自己笑；

那種笑容……嗯，和預想的一樣，有些沒心沒肺的。

但……很美。

尤其是以這宇宙為背景，與漫天星河映襯……

“凌靈，謝謝你。”

她笑著，向凌靈伸出右手。

“謝我……？”

“不是謝你拯救了兩顆星球，畢竟主力可是我出的，你只是幫我跑腿~”

她輕輕一哼，白凈的下巴略微昂起——但很快又恢復了正視，神態也隨即認真；

“謝謝你，給了我那么多的勇氣與決心。”

“……說這個，不就太客氣了嘛。”

凌靈說著，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嗯，為了表示謝禮，以后什么時候去太乙星，你定，如何？”她輕笑著說道；

“……我現在就想去看看，成嗎？”

“沒問題；想回來的時候，在心里喊我一聲就行，我會留下信號模塊的。”

說著，周圍的景色開始褪去，再度沉入黑暗之中——

再睜開眼睛時，凌零已經身處臨時公會那張床鋪上。

“啊，凌零小姐，你醒過來了？”黑水晶坐在床邊，目光關切；

另一邊，天玫瑰放下了手里的表格，快步走來：“呼，我就說嘛，用點心當誘餌，肯定能把她叫醒！”

這會兒已經是天光大亮；鼻翼微微動了動，凌零敏銳地捕捉到了空氣中的甜點香氣。

“怎么了嗎……？”凌零起身問道；

“只是起來得有些晚，喊也喊不醒……睡得很香呢。”黑水晶溫和地說道，“或許，在夢中，凌零小姐完成了很重要的事情……”

“剛發過來的，地脈的各項數據，全都恢復了！”天玫瑰揚了揚手里的表格，“簡直神奇！”

“無毀城也給出了一樣的結果。”黑水晶凝視著凌零，“連這種事，凌零小姐也可以做到？”

“啊，啊哈哈……”凌零傻乎乎地笑著，“你們在說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覺……”

“總之就是，問題都解決了！”天玫瑰輕輕拍了拍桌子，上面擺著十幾盤品類各異的點心：“這些當早餐，不寒酸吧？”

有凌零在，那些魔獸潮根本就不足為慮；

說細葉芹村已經重歸以往，那肯定不準確——但談不上危險，只是山上更熱鬧，獵戶和樵夫得把目標從山腳改到村外森林了而已；

“不管那份記憶是否屬于現在的凌零小姐，”黑水晶輕握凌零的右手，“凌零小姐都在整個過程里起到了極度重要的作用……請接受我最為誠摯的謝意。”

“啊……可能……也沒多重要……”凌零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移開視線；

“我就不說那些煽情的話啦，”天玫瑰笑著說道，“凌零，為了表示感謝，我又調了好幾個點心師傅和大廚過來！一天換一個菜式風格，絕對不讓你吃膩！啊，得注意體重……”

“不只是體重；凌零小姐也得注意精神上的充實。”

黑水晶說著，從身后變魔術一樣、拿出了一大摞密密麻麻的草稿紙；

“這些，總有適合凌零小姐的法術模型和魔法；要是一個也教不會凌零小姐，那我的自尊心可太受打擊咯……？”

“喂喂喂，也不能光學魔法啊！”天玫瑰快步走來、抓住凌零的另一只手，“得進行實際訓練，咱們還是上山去吧！我已經讓人給凌零定制一份像我的一樣的武裝了哦？”

“我想先吃點心……”凌零弱聲說道；

兩人愣了下，隨即一齊放手、點了點頭。

“嗯……對了。”

凌零走到桌邊，坐下，又轉過身，看向兩人：

“真的，很感謝你們！”

不顧愣神之后微微一笑的兩人，凌零隨即拿起了最近的一塊點心——

窗外，明媚的陽光灑下，落在臨時公會墻邊的鄉間泥土上；

一棵細葉芹幼苗悄悄從土壤里萌發，迎接她破開種皮后與世界接觸的第一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