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聯副食店，在顧客稀松的下午，店主老李頭把腿高高架在玻璃柜臺上愜意的抖著。

手機里放的是短視頻軟件里鶯歌燕舞的年輕人，老李頭的眼睛透過老花鏡瞪得倍兒直，手指一邊滑動，還要一邊批判。

現在的小年輕，越來越放不開了，這樣下去我這個老頭還看啥呢，沒勁。

門外攢動來兩個人影，進了九聯副食店的門，朝他打招呼。

“老李，忙著呢！？”

老李摘了眼睛一看，原來是半條街隔壁的老懷頭，聽說他家的水果店最近生意可是跑了火，順風順水，高歌猛進。

老李頭趕緊起了身，繞過柜臺迎了上去。

“喲，這不老懷頭么？咋的，終于有空來和老哥我敘敘舊了？”

懷遠山親切的和他握了握手：“最近老弟的情況你也知道的，店里實在太忙，走不開，這不剛有空，就來老哥店里找你嘮嗑了么？希望老哥別嫌棄老弟才是。”

隨后，懷遠山朝身后招招手，何洛會意，笑盈盈的和老李打了個招呼，手里提著倆滿當當的果籃，給他放在了柜臺里。

老李失笑道：“老弟來老哥這兒，還帶什么東西，太見外了。”

懷遠山拍了拍胸脯，正色道：“老哥，一點小禮，不足掛齒，老哥對我的恩情，遠山都記在心里，實在是難以報答。”

據何洛所了解，老李這九聯副食店雖然在永平街里和妙果一個街頭一個街尾，相隔甚遠，但二人的關系卻頗為不錯。

在懷遠山的懷氏水果店經歷最艱難的那段時期后，老李頭沒少把家用的菜油、醬醋、罐頭、糕點這些東西往懷家提。

可以說是在他困難的時候幫了他很大的忙。

做人不能忘本，這兩天妙果生意好起來了，懷遠山始終惦記著隔著半條街的老李頭，這不店里剛閑了些，他就帶著果籃說要看望老哥。

何洛說看望行，那咱順便把這一整條永平街都給走上一遭，送點兒果籃，搞好關系。

畢竟一條街里做生意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多一個朋友只會多一條路。

于是在走完幾乎整條街后，在傍晚時分，終于來到了九聯副食店。

老李拉著懷遠山和何洛進里屋，泡上一壺龍井，茶香四溢。

懷遠山贊嘆說這茶好，色澤綠翠，清香味醇。

老李說這是他托人給帶的上好西湖龍井，像咱哥倆的感情，濃于水，淡于酒，入喉清爽，口味適中，咱這是君子之交。

懷遠山搖頭晃腦，說不能更贊同了，從前苦悶的時候，有老哥幫我疏道，幫我解乏，現在老弟撥開云霧見蒼天，唯獨忘不了的，是老哥的背影。

老李抿了口茶，笑吟吟：“那以后還得老弟多擔待擔待我這個大哥才是。”

懷遠山擺了擺手：“哪里，大哥始終是大哥，你我兄弟二人，情誼頗深，應當互相照顧。”

默默坐在一旁的何洛一聲不吭地抿了口茶水，又瞧了瞧杯中青綠青綠的液體，心想這是茶啊，怎么這倆老哥說起話來跟喝了酒似得。

關于茶，何洛是不感興趣的。

比起茶，他更喜歡咖啡，比起咖啡，他又喜歡暖甜的可可，但最終比起來，最中意的還是酒，烈酒。

兩人敘舊半晌，懷遠山找到機會，又向老李頭引薦了何洛。

說何洛胸有大志，年少有為，未滿弱冠便外出打拼，憑借著獨到的眼光，對市場的把控既精準又恰當，讓他這個老人不得不感嘆時代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

早就聽說懷遠山找了個年紀輕輕乳臭未干的學生當合作人，沒想到正是眼前這悶頭喝茶的少年，老李頭一聽來了興趣，盤起雙腿，兩眼放光。

“小兄弟，年紀輕輕就闖蕩江湖，我在你這個歲數，還只知道在廠里踩縫紉機哩！”

何洛謙虛低頭：“哪里哪里，當年的縫紉機工人放到現在，那怎么著也能妥妥的算個白領，比我強多了。”

懷遠山也適當打趣：“我介紹小兄弟給你認識，老哥居然夾帶私貨，炫耀以前進過廠，老哥你好深的城府哩！”

老李頭也沒否認，爽朗大笑起來，三個男人擠在擁擠的里屋，聊起往事，便有說不完的話題。

中途，老李頭眼睛一轉，突然開口講出了他的難題：“小洛同志，不瞞你說，我這九聯副食店自從十三年前開辦以來，生意一直是不溫不火，近幾年，更是全靠著附近小區的老顧客們撐著才能過活，根本沒有新面孔。”

他敲打著桌面，眼神尖而細：“以你們年輕人的觀點，我這九聯副食店，應該怎么樣才能重新‘火’上一把？”

隨后，他又趕緊補充道：“先說好，我可沒有把店里整個兒翻修一遍的精力。”

何洛心中暗喜，沒想到他還沒拋餌，魚兒就自己上了鉤。

但臉上卻故作糾結地和身旁的懷遠山交換了眼色。

懷遠山輕點頭，拍了拍何洛的后背。

“洛老弟，你雖然是第一天認識李老哥，但我和李老哥確是相識已久，咱仨里沒有外人，你但說無妨。”

何洛輕輕點頭，打了個響指，似乎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那在下就簡明扼要地講兩點，即便是李老哥不說，我個人也不建議考慮裝修翻新的事情，因為副食店和水果店不同，副食店的上級是超市，即便再怎么裝修翻新，也很難比得過全家、711、美宜佳這種經營模式固定的連鎖店。”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在面前晃了晃

“咱們要做的，就是利用咱們自己的優勢。”

老李頭疑惑：“你的意思是...？”

何洛笑了笑：“就是我們妙果最近正在努力爭取的東西：顧客粘合度”

“如您之前所說，九聯副食店一直需要靠著回頭客才能勉強過活，但這些已經認定了九聯副食店的回頭客們，就是咱們最寶貴的財富。”

聽聞他所言，老李頭滿面蘧然，好似一竅貫通，有些光線沿著窗紙照射進來。

接著，何洛繼續講道：“首先，必不可少的，增加商品種類，擴大銷售范圍。”

“增加種類？”老李頭有些摸不著頭腦：“你的意思是和超市那樣，賣一些牙刷毛巾，內褲護墊之類的東西？可我這是副食店啊！”

何洛搖頭：“非也，副食店本來店面就小，再賣那些東西只會把自己搞得不倫不類。”

“我的意思是，其他食品。”

“不知道李老哥有沒有聽過一種來自島國關東地區的小吃，關東煮？”

“或者更加貼近咱們的，油炸小吃，烤腸熱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