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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船老大收徒

這天傍晚,依依吃了晚餐就過興龍路的晨馨筆墨店來,曉月站在店門口,見她來,便拉了她的手進里屋去,家妹已經做好了飯凸,放滿了兩個托盤。依依洗了手,便和曉月坐下來吃。

家妹做的飯凸韌、糯、香、有嚼勁,依依連吃了三個,都吃撐了。

曉月也吃飽了,站起來洗手,對依依說:“依依,明天可有空?”

依依站起來伸了一下腰,和曉月一起洗手:“明天周末,有空啊,你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早上六點要去練拳,我今晚回家睡,明天在家等你,你練完拳回來陪我去一個地方。”曉月用毛巾擦著手說。

依依被她的有意隱瞞激起好奇心,拉住曉月追問:“二姐,去什么地方?去干什么?”

曉月搭住她雙肩,笑說:“明天就知道了,我們吃太飽了,去逛街買些東西,順便消消食。”

依依還要再問,已被她拉著下樓出了門,街上華燈初上,人來人往,她知道曉月保密是保到底了,便不再問,與她往東門街走。在經過一個蜜餞鋪時,曉月拉著她走了進去,一陣果脯香立即沖入她們口鼻,引得依依饞蟲又起,只是再也吃不下了。

曉月點了幾個品種的蜜餞,裝了一袋子,付了錢就出來。買這么多蜜餞分明是送禮的嘛,那二姐是為明天的事情做準備啰,依依的腦袋在飛快地轉,每次曉月拉上她都是難對付的主,這次又要去見誰?

曉月把一小包蜜餞遞給她:“這是專門為你包的,小饞貓,給你晚上宵夜的,別再頑皮了,好好上學好好練武,別管閑事。”

依依一把拿過,挨著曉月:“二姐最好了,有二姐就有吃的。”

曉月點著她的鼻子:“入夜當睡,不許做夜貓子到處亂竄,現在彤州城里有很多夜羅剎,白天都不安穩,晚上更別說了,記住了沒。”

“記住了,姐。”依依乖乖的樣子,緊挨著曉月走。

見她這樣子曉月不由笑了:“你若當真這么乖,母親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紀常興小時候就是要讓你對他發火生氣才常常欺負哥哥的,母親讓哥哥背《論語》就是讓哥哥學會忍讓,不與紀常興計較,因為我們都在一個城市里住著,長大了做事總有互相幫襯的時候,若從小結下了仇,做事就多了一個絆子,會讓你付出更多的精力、錢財甚至生命,你倒好,網了一窩蜜蜂放出來把紀常興給蟄了,你捉蜜蜂的時候也不怕蜜蜂蟄。”

依依苦著臉,這糗事讓人記著不光彩,她嘟囔著說:“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們還津津樂道,那個蜂窩只有三根指頭粗,那蜂就綠豆那么小,蟄人也不怎么疼,他天天逗我我不回敬他一下嗎?嗨,他欺負我和哥的時候你們不記得,就記得我放蜂蟄他。”

一輛黃包車從她們身旁經過,拉板車的人帶著一身的疲憊在她們前面拐進一條巷子,立即她們就聽到孩子喊著“爸爸”向他跑來的聲音,她們順著巷口看進去,見他妻子接過他手里的板車,他抱著孩子們進屋去。

走進皇倉街的時候,兩個人迎面向她們走來,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依依臉上已經蒙上寒意,曉月握了握她的手,意思是人家不讓她們讓。但是那兩人卻停住,向她們道個萬福:“韓小姐好!”

依依看向左邊的那人,臉上精致的妝容,立領旗袍襯出玲瓏的身段,舉手投足皆是戲里煙花的味道,而她旁邊的那位卻是一身女仆的打扮。依依和曉月便知她是某個戲班的頭牌了,依依不想與她們打話,但人家問候到了,她也不好不搭理,便也向她笑笑說:“你們好!”就要繞過她們走時,打扮精致的女子說:“這是韓家的依依小姐吧,我是剛來的丹陽戲班的潘月羅,初來乍到總要了解這地方風土人物,依依小姐是這城里叫得響的,今晚有幸能夠與小姐偶遇,打一個照面招呼一聲,還望小姐以后多加關注。”

依依心里冷哼了一聲,知道她是專程候著她經過的,唱戲的心里的彎道兒最多,她不喜歡跟她們打交道,但今晚被人家候著打招呼了,面上的功夫總是要做的。

她淡淡地笑道:“認識潘小姐很榮幸,不知潘小姐什么時候唱戲?”

潘月羅向她說:“明晚開始唱戲,我們丹陽戲班就在康平街新開的華憶戲院唱戲,明晚是《游園驚夢》呢,希望韓小姐來捧場。”話語中帶著唱戲的腔調,很好聽。

依依拉了曉月,邊走開邊對她說:“好哇,明晚我約上好友去聽戲。”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華憶戲院是前兩天才開張的,老板王洋是個戲迷,有事無事總要哼上幾句,他最愛唱的就是本地的彩調劇,他自己籌錢開的這家戲院就是想找會唱彩調劇和本地山歌的組成一個戲團,彩調和山歌是彤州人生命里不能遺忘的韻律,王老板就是想把這個韻律匯編成冊,排成戲劇演出來,讓人們在戲臺上也能看到自己生活中的影子,讓彩調和山歌演出新意,創出新篇章。戲院還在選址和籌建中的時候,就已經聲名遠播了,人們期待著王洋老板開業,但現在怎么駐進了丹洋戲班呢?華憶不建自己的戲團了?不唱彩調和山歌了?

依依覺得大人的世界瞬息萬變,明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到真正出來的時候卻面目全非了。她有興味索然的感覺,到家了就倒在床上,什么都懶,連她最愛的蜜餞都不想吃了。華憶戲院不唱彩調和山歌,不建自己的戲團,她不想去那兒看戲了,但想起潘月羅的聲音,實在太吸引人太讓人想聽了,真好聽,唱戲肯定更好聽了。就沖那百靈鳥一樣的聲音,明晚她一定要去看戲。

她一下子跳起來,拿起那包蜜餞打開來吃,突然又想起她還沒向陸兆林正式道歉,既然是她出主意打的人家就必須道歉,無論中間出了什么枝節,都是她錯在先引起的。她想去找紀常興,卻發覺天太晚了,只能等明天再說了。

五點半多一點,依依就準時起來了,洗臉涮牙后吃幾個蜜餞,喝了一杯水,就推著自行車出門了。虹媽聽見她洗漱的響動,知道依依有早起的習慣,便也起床穿衣,起來給她煮粥。

河邊鳥鳴驚醒了謝爺,今天是個好日子,晨起就霧薄云淡,必是個大晴天。謝爺在露臺上漱口,瀨完口洗臉時,看著河上往來船只,不僅想起他們船家流行的一首小詩:

嶺南山中有城郭,十小橋下清溪流。

青龍蜿蜒穿城過,洗馬灘下躍白龍。

若是昨晚睡船上,必又聽一夜對岸的白馬彈琴,這詩是他們船家載了一個秀才來彤州住了兩天,走時隨口吟的,秀才說這詩平仄、對仗、韻律都不對,算不得詩,只當吟得對口的一首小調。他們祖上卻不管那些詩的規矩,只知這詩與彤州非常貼切,就口口相傳流傳了下來。有人將它譜上曲譜,變成歌曲傳唱,船家渡船過河浪急時就高唱這首詩,就來了勁兒,一路行船順暢,所以是船家沒有不會唱這首詩的,他閑時也常掛在嘴邊哼哼。

這不,哼哼歸哼哼,洗完臉他立刻就打掃屋子,擦拭神臺,擺上水果。今天是他收徒的大日子,可不能馬虎。他剛收拾停當,陸兆林就大包小包地進來了。

他看兆林把他想買的菜都買了,便說:“趁現在還早,把你拿來的菜該洗洗,該切切,弄成半成品,等拜完了師,咱們放鍋里一炒就快了。”

“好咧,聽師傅的。”陸兆林擼起袖子,拿起盆子接水洗菜。

依依的連環拳已經練得嫻熟,她身子象猿猴般在師兄們中間穿梭,把一套拳耍得行云流水。義書賣個破綻,右掌扣住她左拳腕,依依不服,脫出手腕就抓向義書,義書身子往后昂,卻還扣住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果然大師兄就是大師兄,阿昆、阿成、阿夏、阿建在一旁鼓掌笑。

依依一甩手,脫身出來,嘟嘴說:“不練了,你們欺負我。”

義書笑說:“又撤氣了,你主要是力氣不夠,再者你要再勝了我,便無人是你敵手,也沒人克制得了你了,那你還不鬧到天上去了,瞧瞧你把陸兆林一伙打的,整個彤州城都轟動了,師傅頭疼得很。”

這話讓依依沒脾氣,她轉身就要走,阿昆說:“依依,吃了早餐再回,師娘已經煮好粥了。”

依依推上自行車,說:“不了,我還是喜歡虹媽熬的下凍小米粥,我回家再吃。”說著推著車出了門,跨上車飛駛而去。

依依出了皇倉街卻并不回家去,而是去了紀常興的醬料鋪,紀常興剛過店里來,正要開門進去,見她來了,忙笑面迎向她。

依依下了車,到他跟前說:“你今天忙嗎?”

常興連忙搖頭:“不忙。”

“不忙正好,九點到我家聚齊了,我們找謝爺借船,劃船去紫霞洞如何?”

“好哇!”紀常興眼亮了,“我正想著我們幾個應該出去玩一玩,卻不知道去哪里好,去紫霞洞好,不過坐船悶得緊呢,得帶些吃的,你先回吧,我買點吃的去。”

依依又忙著去叫何予和韓朝衛,繞一圈下來,她把昨晚和曉月的約定忘了。風風火火地回到家,放了單車就要往房間去,就被曉月叫住了,這才想起她們的約定。依依心想:這下壞了,所有事兒全部堆在一塊了,這可怎么辦啊?

她看了一下鐘,八點十五分,不知曉月叫她去哪里,如果近的話,她可以在九點鐘的時候跑回家來一趟。到曉月房間,沒想到她買了許多禮物,竟然還有一只小母雞,嘩,這是要去走親戚嗎?千萬別出城,也別過河去。依依在心中暗暗祈禱。

拿了東西出門來,見曉月往青龍橋方向走,依依的心就提了起來,往這個方向是要過渡要出城的。可是還沒有走出街口,曉月竟然在船老大的門前站住了,舉手敲門。依依放下心來,原來是去謝爺家,太好了!難道今天是陸兆林正式拜師學藝的日子?真巧啊!

開門的是陸兆林,見是她們姐妹倆,連忙笑著讓她們進屋。屋里角角落落干凈整潔,顯然是剛打掃過的,她們到廚房,謝爺在燒水,蔬菜已經洗上來了大半。

謝爺見她們進來,笑說:“依依和曉月來了,自己找凳子坐,來謝爺家不用客氣。”

曉月對兆林說:“我們殺雞吧。”

兆林拿了刀和碗來,曉月把小母雞從籠子里提出來,和兆林到屋后的小陽臺上去殺。

依依坐近謝爺身邊,小聲問:“謝爺,儀式什么時候開始?”

謝爺說:“九點半。”

依依小心地說:“我可以叫我哥、常興還有何予他們來嗎?”

謝爺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點頭說:“嗯,好,你去叫他們來吧,你們幾個知道就行,別到處嚷嚷。”

“噯,好。”依依站起來,對曉月說,“姐,我回家一趟。”

曉月抓著雞腳和翅膀,在小陽臺上對她說:“喛,去吧,快去快回。”

依依出了門反手把門關上,匆匆往家里趕,她早餐都還沒來得及吃呢,今早可把她忙壞了。

回到家,她盛上一碗下凍小米粥,軟軟糯糯的,喝著舒服可口。吃完一碗粥,韓朝衛就回來了,接著是何予和紀常興也來了,大家在朝衛的屋里就坐。

依依告訴大家今天她叫大家來,主要是向陸兆林道歉時,紀常興就坐不住,指責她說:“依依,你腦袋可真行,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可是開開心心來和你們坐船去紫霞洞玩的,你卻說要我們一起去向陸兆林道歉,我們是打了他了,但他也沒少禍害人,這也是事實,我們呢是替受害的人出氣,道歉,我不去。”

何予也不樂意地說:“我也不同意向他道歉。”

依依說要向陸兆林道歉正合韓朝衛的意,但常興和何予不樂意也是他意料之中了,便對依依說:“依依,你說說你的意見吧,為什么要道歉?”

依依說:“我知道你們對陸兆林都沒有好印象,對,他該打,可你們想過嗎?他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之前可厭嗎?沒有,他和我們玩在一塊,可他突然消失了四個多月后,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他成了鷹犬、豺狼,可他的生活比以前好了,沒人敢欺負他了,我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才變成了今天的樣子,但他一沒錢二沒權三沒關系父母只是賣豆芽的,他有今天肯定是豁出半條命去,我們可不可以給他一個解釋一個訴說,我們以一種野蠻的方式去表達我們對他的討厭,可是他做惡人這么久,卻從沒對付過我們,我們和他結仇有什么益處?很多人看著拍手稱快呢,我們不該向他道歉嗎?”

朝衛看向常興:“大哥,我贊成依依的說法,我愿意向他道歉。”

何予說:“其實他被打得那么重是我們引起的,我心里也很不安,我同意向他道歉。”

紀常興無奈地一攤手:“少數服從多數了,總之怎么說都是我們理虧在先,行,大家一起向他道歉。”

依依笑了,說:“意見統一了,太好了,告訴你們個好消息,謝爺要收陸兆林為徒,就在今天,我們現在就過謝爺家去,等兆林拜了師,我們再一起坐船去紫霞洞,豈不更熱鬧。”

紀常興說:“原來你留著大招在后頭啊,謝爺是船老大,以后坐船都不用愁了,謝爺從不收徒,他收陸兆林一定是從小盯到大,乖乖,大人們的心可真深。”

韓朝衛站起來:“走吧,拿上東西,去謝爺家。”

他們一行四人來到謝爺家,兆林和曉月已經把雞殺好退凈毛出了腸,見他們進來連忙讓座。謝爺也不讓他們閑著,分派他們干活,常興是炒菜的好手,他來了可正好,今天的菜都由他炒了,朝衛在一旁給他打下手,依依和何予在謝爺指揮下把各類果品和小點心擺上神臺。準備到9:30了,兆林連忙洗凈了手,整理衣衫到神臺前站著,常興把煮熟的雞端出來擺上,朝衛暫時撤了灶膛里的火,也到神臺前來看。

謝爺點上香遞給兆林,兆林接過,舉香拜了三拜,插到香爐里。謝爺一聲“跪”,兆林跪在神臺前的莆團上;謝爺再一聲“拜”,兆林恭敬地納頭拜下;謝爺再一聲“起”,兆林拜畢起身。如此三次,禮成。

謝爺和兆林雙雙跪在神臺前,謝爺說:“造船始祖在上,列祖列宗在上,謝帆今日收陸兆林為徒,將我之一身造船技藝傳與他,自今日始,他是我徒亦是我子,我倆同舟共濟、榮辱與共,將祖先技藝發揚光大,傳承不息!”

陸兆林恭恭敬敬將紅包奉給謝帆,口稱“師傅”,謝帆接過,扶他起來。曉月、依依、何予、常興、朝衛等都給他鼓掌慶賀,拜師禮畢,兆林以下篤定,見何予、常興、朝衛非常高興,朝衛歉意地向他笑:“對不起,兆林,那晚你被打是我們——”

兆林立即打斷他的話:“沒事,這事過去了,再說我確實也該打,也是有了這頓打,才有我今天能拜謝爺為師傅的,這在今天之前,我想都不敢想,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們呢。”

紀常興連忙說:“不不,我們應該道歉,對不起,真的,兆林,我們一起長大,這兩年你突然變狠不是沒有原故的,是我們欠考慮,應該找你聊聊才對。”

何予也說:“是啊,兆林,對不起啊,我跟戲班的畫師學過畫畫,懂得畫臉譜,那晚常興和朝衛的鬼臉是我畫的,沒把你嚇著吧。”

陸兆林笑起來:“還別說,你真把我和我的弟兄們嚇到了,后來我想到是依依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是你們幾個了,依依那丫頭傲嬌得很,和她玩得來關系鐵的就你們幾個了。”

依依不服氣地說:“我怎么傲嬌了,我可是謙虛、低調得很。”

謝爺對他們說:“你們就別互相客套了,趕緊炒菜,今天有常興在,我可有口福償一償大廚級的菜了。”

常興擼起袖子:“哈,看我的吧,我來露一手。”

依依和兆林等人說:“我們給你打下手。”

大家往廚房走去,謝爺含笑看著他們,吸著煙往屋后的小陽臺去看河景,廚房里人嚷聲和鍋碗瓢盆聲傳出來,他自得地笑了:這些孩子們終于又聚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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