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小嬈，你這脾氣太急了。我還沒說完，是你一個勁兒追問啊，還怪我說話大喘氣。”穆總哈哈大笑。

“哎，好吧好吧，穆總，怪我太心急啦。企業沒事就好，嚇死我了。”

“除了這筆錢，我記得我們還有一個定期的理財是下個月初到期，金額有八千萬吧。你幫我看一下，具體的到期日，我們可能集團要上收這筆款項了。”

“啊！好的，我明天查查。”Alisa聽完喜憂參半，貸款安全了，存款又要走。就不能有個完美的局。哎——

真是的，每天都有這么多突發的情況發生，Alisa的心里防線在崩潰與不崩潰之間，反復搖擺。

“穆總，那您是短暫地去北京安頓一下公司再回來？還是真的留北京了啊？”Alisa問道。

“現在來看，是真的要走。這次是全公司的遷移，集團不希望在這個時點，高管團隊有任何的變化。”

“啊？所有的員工都要走嗎？”Alisa小心的問著。

“基本都跟著走了，不走的話就本市遣散了。”

穆總這句話說完，Alisa的心緊了一下。這也有點太強人所難了。

她不自覺的說了聲：“啊？”

“是啊，就是這樣的。”穆總的聲音也有些低沉。

Alisa感覺非常不舒服，她相信整個林泰的人應該和她的感覺一樣。這種疫情的重擊，率先打破了本來安穩的生活。她能想象到，這些安逸的人們拎著保溫杯站在電梯里相互打著招呼，一起走進辦公室放下皮包，前前后后三三兩兩的去打熱水。泡茶葉的間歇，問著彼此孩子昨天的作業是否按時完成，然后隨手打開電腦，點開郵箱，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太殘酷了。

Alisa試圖調整著自己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問：“穆總，這次遷移是早就訂下來的計劃，還是與這次疫情相關啊？”

她此時還不僅僅想的是同情和悲憫，更多的另一重擔心。整個林泰集團到底出沒出問題？

如果只是單純一個子公司轉移的問題，那是戰略調整，不傷根基。但如果不是呢？林泰集團是做化工產品的，她們對應的這間林泰全資子公司，是一個銷售公司，負責全集團的統一采買和銷售。

銷售公司戰略調整，是遷就了銷售端？還是放棄了原產地？企業調整的如此迅速，是疫情下的機敏變化？還是行業早就不行了，只是趕到這個時點更加雪上加霜？

Alisa的腦子在飛速的轉動，她自己或許都沒意識到，她越來越像一個成熟的RM在變化了。

“其實，很早就有了這個計劃，只是一直在考慮具體實施的時間。畢竟是一個公司整體調動，集團也是慎重的。”

“這樣啊，那我覺得這次進京，對咱們整個公司的發展肯定具有戰略意義。您能在這個關鍵的戰略計劃中，以后也必將大有作為！”

“希望吧，借你吉言。”穆總笑道。

“您這次走，嫂子和您走嗎？我記得您二胎年齡好像也不大，還沒到2歲吧？”

“你嫂子那，可能暫時動不了。小的好說，大的今年考初中了，學校可不是說換就能換的，在北京找個寄宿學校，那可不是件小事。”

“您說得也是，那就是辛苦您，只能勤跑跑了，不然嫂子自己張羅這個家，確實不容易啊。”

“你這小小年紀，都沒結婚，還挺知道生活不易啊。”穆總開了句玩笑，“要是以前，我多飛飛也不是件難事，這不是趕上疫情嘛，動哪都得先隔離，還得單位領導批，才允許異地移動。這以后還不一定怎么樣呢，哎，走一步算一步吧，辦法總會有的，困難都是暫時的。”

Alisa聽出了穆總的無奈和希望，確實，趕上這個疫情時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穆總是她接觸諸多財務管理人員中，最愿意開玩笑、最樂觀的一個。無論什么時候找他幫忙，他都樂呵呵的。Alisa在言語中第一次聽出了他的為難情緒，不免感慨，能讓這個豁達的漢子都瞻前顧后起來，這是多么深刻的羈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困難都是暫時的！”Alisa故意提高聲音，大聲地鼓勵他。“對了，穆總，您這邊肯定非常忙碌，那后續對接存款的事，我還給您添麻煩嗎？”

“你找老劉吧，整個財務現在就剩下他在這，做最后的清算。我明天也走了。”

“哦，好的好的，劉哥，我有印象。”Alisa回憶了一下，老劉，應該是那個平時寡言少語的40歲中年男子，平時Alisa去，他都是抬一下頭，隔著眼鏡看她一眼，就低頭工作了。

印象中，好像就說過兩次話，雙方溝通的字數加在一起不超過20個字。

“嗯，辦公室電話還是那個，你打電話他能接！”

“好嘞，謝謝您，還在走之前幫我把貸款的錢存了。真仗義，穆大俠！”

“哈哈哈哈，畢竟合作這么久了，也不能說走了，就給你撩下個爛攤子。”

“確實確實！講究人，還是謝謝您。”

“好啦，那就這樣了，以后有空再聯系！”

“好的，穆大俠，以后您不在新成，嫂子那有什么需要，您都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能幫上忙的，一定幫忙！”

“好嘞！妹子！拜拜啦。”

Alisa因為這句“妹子”，心里暖暖的。這是她最近的新感受，所有認識長久的關系，都是朋友，不是客戶。

朋友就是應該互相幫助的。

她仰頭躺在枕頭上放空，放著放著就很空了。媽媽走進屋子，發現她躺在那，蜷縮著身子，也沒脫衣服也沒蓋被子。

媽媽輕輕地嘆了口氣，給她蓋了被子，用手輕輕地理了理她的頭發，關燈退出房間。

Alisa的身體沒動，她在心里默默地許了一個愿望：希望所有離家的人，想回來就可以回來。永遠可以有人為你關燈、蓋被、理頭發。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射進屋子，Alisa還在做夢。夢里，她夢到了螃蟹。

她的螃蟹變得很大，她可以躺在螃蟹的后背曬太陽。螃蟹的殼是紅色的，Alisa想你這么紅，煮了和沒煮了也沒什么區別。

螃蟹帶她去了一個四周都沒有人地方，她就一直躺在它身上曬太陽。太陽也仿佛永遠不會落。

世外桃源，真心美好啊！

“蟹兄，你要是能幫我批點貸款就好了。”

螃蟹發起了脾氣，嗖嗖的在沙灘上一頓跑，八只爪子，齊齊飛舞。Alisa坐在它的背上，發覺它的頭漸漸的變成Linda的臉。

媽呀，Alisa嚇得一下子從螃蟹身上掉了一下來。詭異的Linda配上八只爪子，太兇悍了！

Linda是人的時候，我都尚且難以控制，這要是螃蟹精，豈不是更霸道。

Alisa的心里出現了一句話，完了以后的額度估計再難批下來了。

她嚇得一下子醒來，忽然看見躺在她身旁的媽媽。她才安心了下來。好在是個夢，好一個Linda，睡個覺你都不放過我。哼，你折磨我，我偏不受你的折磨，我就繼續睡，看你還能變成什么牛鬼蛇神。

她又躺下，滿懷著志氣睡著了。

早上，媽媽偷偷定了手機鬧表，滴滴滴的局促聲，吵醒了她。

“媽——你又偷設我手機鬧表。我都跟你說了很多遍了，我討厭這個聲音。”

“我不設，你真不起啊。快點吧。”

Alisa在抱怨中，閉著眼睛尋找個拖鞋。好容易經過洗漱和化妝，她清醒了起來。

“媽，我不是說了嘛，不用給我帶飯的。中午和同事一起點外賣，也沒有很貴。”

媽媽每次給她帶午飯，都是早起現做。Alisa覺得這太累了。

“你們在一起訂午飯，十次有八次就是麻辣燙！那也不能天天吃啊，而且很多訂餐的地方，你看看新聞嘛，那廚房都非常不衛生，看見你都得吐。”

“誒，行行行，你別說了，我每次訂的也不是那種沒名的小飯店，還都是很安全的那種大一點的飯店。”

“外面的菜油！你們天天在外面吃，總會對身體不好的。怎么也沒有家里的好，你們單位也是那么大的銀行，沒有食堂。”

這句話還真是，她們行除了總行，都沒有食堂。就是總行的食堂，聽說午餐費也是令人乍舌。除了，一些老外和高管去吃，小白人應該是吃不起的。

“那你愿意弄就弄吧，我心疼你早起嘛。你下次晚上多做一點，早上我熱一下裝飯盒，這樣也省的你麻煩。”

“嗯，行，你不想我麻煩，你就盡快談戀愛，嫁人！你嫁完人，你愿意干啥你干啥，我也不管你啦。”

“行行行，你盼著吧啊。猴年馬月總能成功。”Alisa拎起飯盒，往門口走去。

“水果，我還裝了水果。”媽媽把另一個小包放在她手上，里面有一個獼猴桃和一個橙子。

維C滿滿啊！

Alisa抱了一下媽媽，“謝謝媽！我走了啊，去奮斗了。”

“開車慢點！”媽媽在她身后喊了一句。

Alisa邊跑著出門，覺得這樣一個早晨充滿了美好，她變得斗志昂揚。

這只奮斗的小白鼠，在媽媽的喂養下，變得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