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布莊，是京都規模最大檔次最高的一家布莊，來此光顧的絕非平民百姓，而是非富即貴的王公貴胄、高官眷屬。

這日，白玉和白晶在布莊老板的安排下選完布料，來到貴客廳休息。剛坐下，白玉就迫不及待的向白晶說出杜若風的事，還有她最近心里的苦惱。

白晶自然聽得出白玉語聲中的不忿，但并沒有搭話，從容地舉起茶懷，靜靜喝茶。

“姐姐，你倒是給我出個主意，我心里現在都亂了。”白玉本身不痛快，說了這么多，白晶卻一直沉默，讓她心里更加苦悶。

白晶笑了笑，轉身從桌上的茶壺中倒了杯茶，然后，將已經冷了的茶水，端到了白玉面前。

“稍安勿躁，你先喝杯茶，冷靜一下。””白晶勸著白玉

看著白晶遞過來的茶杯，白玉目光一爍，隨后嘴角微微揚起，她就知道，白晶一定會給她出辦法的。接過茶盞，白玉心里頭頓時美滋滋，一口將杯里的茶喝盡，冰涼的茶液灌入喉腔，讓她先前心頭的那股焦躁之火減輕了些。

“最初的時候，你換走女兒，心里有后悔過嗎？你有想過你的女兒嗎？”白晶低頭撥弄著手中的茶盞，狀若漫不經心。

聞言，白玉端著茶盞的手勢不由頓了頓，她沒有料到白晶會問她這個，但很快，她神色堅定，一字一句開口說道：“沒有，當她抱走的一刻，我就只有若風這一個兒子，我沒有女兒。”

既然她已走上了偷龍轉鳳這條路，就不允許自己再有后悔，必須一步一個腳印，認真的走下去，實現自己的目標。

聞言，白晶不禁微微斜眸，瞥了她一眼，果然，她在那晚并非一時的沖動，而是她真的想這樣做。面前的白玉，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優柔寡斷的女子了，自從杜心宇納妾后，她的性子就開始變了，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心里有了一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勁。愛一個人太深，是真的會忘了最初的模樣，逐漸迷失了自己。

白玉感覺到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沒有看她，只自顧自的垂眸，神情極為從容，坦然的接受著她的審視。反正她說的是實話，計劃開始了就容不得后悔，開弓沒有回頭箭。

“現在杜尚書還是和從前一樣對待你嗎？”白晶注視著白玉，繼續問道。

聽到白晶說起杜若宇，白玉一瞬緊握了雙手，尖利指甲幾乎將掌心掐出血來，這些年來，杜心宇對自己的冷落，白玉感覺到很是傷心，便更多的是妒忌，妒忌孫姨娘對他的霸占，妒忌孫姨娘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奪去了原本應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白玉素日里溫婉柔媚的一雙明眸，一時間消失無蹤，再也不見柔和，惟剩滿滿的怨恨，白晶在一旁看得清楚，一個纏繞在心底的念頭，開始清晰起來。

“前陣子，農嬤嬤已經病逝，她死了，當年的事表面是看著無患，但還是要防范于末然，其實于嬤嬤說的沒錯，胭脂如果真是你的女兒，當初你應該考慮一下，成全他們兩個。”白晶垂眸斟酌一番，開口說道

“姐姐你什么意思？”白玉頗有些意外的望向白晶，剛才她聽到農嬤嬤死訊，心里歡喜，只是還未等她將這份喜悅落實，白晶后面的話，又讓她變得疑惑起來，為什么要成全他們兩個？

“不完美的計劃，就得把它及時改過來，讓它完整。難道你就不怕東窗事發？如果有辦法將自己的女兒困在身邊，就是對當年那事的徹底埋沒。”頓了一頓，白晶又意味深長說道：“既然你的男人已靠不住，那你就要抓住你應有的一切，只要若風身份不暴光，你都是尚書府的大夫人，你的地位沒人能憾動你。”

白晶故意加重語氣說完一番話，事情的利害關系她已經挑的十分清楚了，要怎么做就得看白玉的決定了。

聞言，白玉緘口不語，極為不悅的低眉，顯然正在權衡著這件事的利弊得失，一時間安靜的針落可聞。

“你回去想想吧，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過了一會兒，白晶放下手中茶杯，極靜的房間里，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看著白晶站起了身，白玉驀地抬眸看向她，指尖一頓，卻沒有急于要表露什么。

“不要和若風的關系鬧的太僵，將來你還是要靠他給你盡孝，有些事，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不需爭，不是你的……任憑你費盡心機……就算一時得到了，總有一日，也會失去……這又何必呢？……”白晶似她看穿了心思，再次提醒著她。

這件事情，她沒必要再挑明的說，只要點到即止就可以，白玉已不似多年前那樣頭腦單純。現在的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知道如何去處理，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好，回去吧。”白玉心底劃過一絲茫然，斂去復雜的思緒，雖然感覺有些意難平。但剛才白晶方才的話，似恰到好處的安撫了她。

回到府中，白玉坐在房間里，沉思了一整個下午。她原以為，自己已將計劃的每一步都謀劃得精準無比，一切盡在掌控之中。但今天白晶的一番話，讓她如夢初醒，方才知道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她沒預想到，計劃中有一個關鍵因素是根本無法把握的，那就是“情”之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