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她會提這俗不可耐的問題，但這最吸引人，總比提問那些商業機密強，也沒讓你評價別人，得罪人。

“我有多少資產，你可以看一下我的幾個產業，把他們加起來就算出了”

她靜下來了，靜靜地等，

我的第一個產業是電池，那年我大學畢業，分配到一家化工廠做電池極板，可充電的那種，摩托羅拉手提電話，大哥大那種……

她好像聽遙遠的故事，而對于我，仿佛是昨天。

我在廠里待了三年，承包了一個車間，工人們用海綿鍍上鎳，然后燒掉海綿，留下鎳做成薄薄的電極，卷成電池，用鎘另一電極，工人們對電鍍液過敏，鎘有毒，我常常親自帶頭干，況且出口退稅，利潤大，工資高，工人上千人。掙得是污染，有損健康的錢，八九年代的中國，有條致富的門路就行了，不比現在環保執行嚴，不革新成環保一律關停。

她驚詫地看著我，有點鄙視，

發達國家看不起，我們做又有出口退稅，形成原始積累，后來成立了電池廠，叫……電源，后來集團，在浦東買了七十畝地，做研發和貿易，總部設在廣東。

她眼光又亮起來，千億級企業。

我笑了，那還有電動車和電動汽車。

九十年代，我去日本考察，發現日本有很多電動自行車，那種電機在前面那種，現在中國的電機都在后面，就買回來一輛，讓工程部拆裝研究，我和日本電池廠商在美國市場拼刺刀般的競爭，但在技術上卻相互學習，有時候對手是最好的老師，相互促進提高。

她默默點頭，“你為何不發展互聯網行業，你也是高學歷?”

我笑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實業是基礎，互聯網好比點鈔機，不創造物質掙錢，再好再大的點鈔機有用嗎?這不是我說的，里面那位家電……”，我指了指，她心領神會地笑了，這是他的語錄。

“各行各業都值得尊重，做好了就是精彩，況且我雖然學過計算機。但不是我的專業”

“我的第二個產業是房地產，就那個……元集團，一般都在學校周邊，或自己和政府建學?！?。

“你們的房價……”她伸了個大拇指，我知道她說貴，我沒理她，繼續緩緩地說，

企業有了很大的資金，不做點什么，還得管理，消耗，就如一個人的生命，不做點什么，就是浪費。選擇了房地產，主要是利潤，回報比例，

她沒說什么，只是她的采訪本上，畫了一間房子，只有一扇窗，像個閣樓。

在BJ，我的工廠拆后建一個小區，工廠的土地不夠，征收一些棚戶區，許多人補償后都搬走了，只有一戶不搬，那是一戶老紅軍，房屋破爛，只有一些花花草草，項目遲遲不能開工，管理和其它費用每天百萬，一天夜里，拆遷的人把老紅軍抬到早為他建好的寬敞的大房子里，聽下面的人說，老紅軍仍是落淚不止。很多時候，資本是沒有感情的，它要求利潤，處理結果是區領導道歉，拆遷的人拘留半個月。

進入一個行業，有時候是身不由己，透過小區孩童們的歡聲笑語，其實更多的是青年人的掙扎，老年人的嘆息。

“您是在懺悔嗎？”

“不，我只想說一說我的感受和想法，這些話沒法和投資伙伴，下屬講，只是夜里我常夢到家鄉，父母，兢兢業業的老人們，那些當過兵的老人在一群中本身就是敬意的存在。我也知道房地產野蠻的生長，總有一會得到梳理和整頓，我們也在約束自己，因為總有一天靴子會落地，我們也是一種服務業，畢竟要服務大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