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你嚇我一跳！你輕點行不行？這門我還要呢。不是讓你敲門的嗎？”
大行不顧細謹，都這時候了，還敲什么門？
“什么時候了？你又挖耳朵挖深啦？告訴過你耳屎不是金子，別跟挖礦似的——頭上綁個紅領巾干嘛？”
蒼天已死，紅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老師，咱們反了吧！
“劉海啊，我知道你不太正常，但是吧——紅領巾哪來的？”
跟小學生要……買的。
“你欺負小學生了？你一個高中快畢業的人去欺負小學生了？這跟打游戲欺負新手有什么區別？啊不對，我這個比方不對，你不要打游戲。”
我沒欺負他，我這真是花錢買的。不過那個小學生確實沒什么素質，我花錢跟他買紅領巾，他竟然要十塊！我的天，他是從來沒見過十塊錢嗎？紅領巾啊，紅旗的一角啊，烈士的鮮血染成的啊，就值十塊嗎？我當場就要給他一百，沒想到他不要。
“要十塊不要一百？不合理啊。”
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小學生嘛，腦子不開竅可以理解，非要人民銀行的，天地銀行的就不行，不都是錢嘛，腦子能不能活泛一點？最后還是我硬塞給他的。
“我覺得你還是別給他的好，自己留著去那邊花，早點去，去晚了可能就貶值了。”
老師，說真的，小學生是指望不上的，咱們只能靠自己，情勢緊急，迫在眉睫，別再猶豫了，反了吧！
“你是要反誰呀？反學校嗎？”
不，我是要反外星人，因為十七年來他們從來不來看我。當然是反學校！不過一下子反整個學校目標太大，我們應該從關鍵處著眼。兵法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然后糧草就被搶了，不是，刪掉這一句。我們應該先反食堂，把現在的廚師全換掉，雇幾個特級廚師來給我們做飯，這樣吃好吃飽，才有力氣采取下一步的行動。
“你是嫌食堂飯菜難吃啊。直說不行嗎？繞這么大彎子。”
我是要充分表達我的態度。昨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飯，要的蒜薹炒肉，可我在蒜薹里扒拉了半天也沒看到肉。哦，也不能說沒有，有一塊特小的，安安穩穩地藏在蒜薹的縫隙里。那感覺就像是一堆木材突然倒了，把一個人埋在底下，你以為出事了，瘋狂地搬開木材，然后發現人完好無損。為什么？因為他比木材的縫隙還小！菜做成這樣叫什么炒肉啊，叫自相殘殺好不好？純蒜薹。
“你這算不錯了，至少還有塊肉。有一次我在外面吃飯，叫了一道‘青椒炒魷魚’，結果上來之后只有青椒。我問老板魷魚呢？他說魷魚被炒了嘛，被開除了，哪還有魷魚？”
你沒打人吧？
“沒有。青椒挺好吃的。”
可食堂的菜不好吃。按理說，一門手藝經常練習，就算不進步，也不至于退步，可為什么我感覺大廚的手藝卻在退步？難道是怕我們覺得好吃吃多了吃胖了所以故意做得難吃？用得著他操這份心嗎？以前給大黑挑塊肉，它歡天喜地，現在它會遲疑地看著你：干嘛？干嘛往地上扔東西？誰允許你隨意往地上扔東西了？給我吃？你自己怎么不吃？你就給狗吃這種東西？為什么要虐待動物？我本來想說這種食物豬都不吃，但這是胡說。食堂賣剩下的飯菜都賣給農戶喂豬了，豬都吃得很開心，而且吃完都給了五星好評。
“干嘛跟我說這些？誰允許你跟我說這些的？為什么要虐人？覺得不好吃就吐掉，干嘛吐槽啊。就算有人把食物塞你嘴里你不愿嚼不會叫嗎？還是說他們騙你吃了？大郎，我給你炒了兩個菜，沒下毒，快起來吃了。有這回事嗎？”
大郎是個好人，你不該這么說他。再說了，我寧愿吃大郎的炊餅也不愿吃食堂的飯菜。
“炊餅就是饅頭，你以為燒餅呢。”
至少那時候沒有農藥，天然無公害。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我就是想干些沒意義的事。一看我這一天天，學習是為了高考，吃飯是為了不餓，睡覺是為了不困，上廁所是為了不被屎尿憋死，所有事都有意義。這一件件事就好像機器的一個個零件，沒有冗余地促成了這臺機器的運轉。可我不是機器，不是機器人，而是個人。人和機器的區別不就是會做無意義的事，同時又有能力把無意義的事變成有意義的事嗎？
“所以你就讓我陪著你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我不樂意！”
最近許苑一直悶悶不樂，我聽說她媽病了，也不知道真假。
“你這個話題轉得好，我先不跟你計較。”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把她叫出來，想安慰一下又不知道怎么開口，好像狗咬皮球。兩個人杵在那兒像兩根電線桿——當然我這根要粗一些。電線桿沒有兩根是靠在一起的，我想這可能就是我倆的宿命。老師你知道怎么安慰人嗎？
“你就說會好起來的。”
我怎么知道會不會好起來？好不起來怎么辦？說話可以沒譜嗎？
“沒人會要求安慰的話也能兌現，給人一個希望罷了。我說你倆將來一定會在一起，將來沒在一起你也不能賴我。不過你這個蠻不講理的樣子確實可能賴我，所以我不說。”
我要是一名神醫就好了，妙手回春，藥到病除，她媽媽對我感激涕零，非要把女兒嫁給我。我堅決不答應，說要尊重她本人的意愿。要不還是別尊重了吧？直接娶了她，免得以后出岔子。要不我將來學醫吧，讓他媽先堅持住，病先別好，等我學成歸來再幫她治，妙手回春，藥到病除，她對我感激涕零……
“開病人的玩笑不好吧？”
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我好像共情能力特別差。我懷疑是長期專注投入的學習生活讓我變得麻木了，一直和書本卷子打交道讓我變得更像是一部學習機器而不是一個人。這可能是我們的教育面對的最大的問題，就是學生學會了怎么做題，但沒學會怎么做人。道德因為沒法考試被扔到一邊，導致了它在教育方面的缺失，精神文明建設更多是號召而不是尋根溯源式的引導，直接導致了道德的脆弱性。物質文明可以單純地借助知識的力量，精神文明卻被遺留在襁褓里哭著喊著要喝奶呢。依我看，應該把高考取消，把想深造的人按想去的地方和想學的專業隨機分配到各大學，取消大學的門檻以及名譽的差別化。學生的自學能力培養起來了，去哪所大學根本不重要，本科階段的教學有教科書就夠了。我的想法是讓考試單純作為督促學生學習的手段而不是篩選學生的手段，讓學校放棄對學生的區別化，把篩選人才的責任留給社會，這樣才不會導致一味的學習，才有可能促成人的全面發展，才能培養出有感情的人。
“劉海，你被作者附體了。”
什么？剛才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