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少爺！”

秋月白起身向他問了個好。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身體微微躬身做足了禮數。

“你好你好！”

向子陽也不想與他廢話什么，就回個招呼。雙眼瞇了瞇，伸了個懶腰。車廂里那股人肉味飄蕩在空中，就像微小的生物在空中發酵，類似于酒精。木制有些發霉的座椅，坐著實在是讓人難受。

秋月白也不嫌尷尬，他開口問道：“向少爺這是要去哪兒？”

向子陽指了指車票：“南京?！?

秋月白大概猜出了些什么：“哦，在下要去杭州。估計先行向少爺一步。”

此時向子陽想著，反正前路漫漫，怕是有兩天的路程，這也很無聊。就索性與秋月白聊了起來。

他一副吊兒郎當的問道：“秋兄?。∧愦诵腥ズ贾菔菫楹问掳?”

秋月白心里覺得向子陽說話的方式很有趣，一副二世祖的樣子，但是用語卻挺有文化。他隨后回復道：“我打算報考中央航校，好男兒立志參軍報國嘛！”

向子陽想了想，你這家伙大字怕是不識幾個，還想當飛行員？于是問道：“秋兄，可上過學？”

秋月白看出了向子陽的不解，笑道：“早年上過學，也曾在東北擔任過航校警衛，此番手上還有推薦信?！?

“哦？那二妞呢？”

他的回復讓向子陽有些驚訝，不過他倒是好奇，秋月白去上航校二妞怎么辦？秋月白參過軍，這也難怪長得這么壯碩。

空氣里透入出秋月白的無奈，他攤了攤手道：“此事我找了思純小姐，她愿意收留二妞做丫鬟?！?

向子陽嘴里喃喃道：“思純……”

他打開窗戶，看向窗外。寒冷的風就像饑餓的人群看到食物一樣，蜂擁擠進車廂。車廂里那股豬圈味少了些許，但是犧牲的是熱量?？刹皇敲總€人都跟向子陽一樣，吃飽穿暖不怕冷。一些乘客面色鄙夷的看著向子陽，但是沒人敢開口，他們不愿得罪人。

過了許久，火車準備發動了，列車員把沒票的都轟了下去。看著那些想要逃離這里的窮人，向子陽不免感到幸運，自己能衣食無憂的生活。

就當向子陽打算小睡一會兒時，又一個熟人上車了。

兩人四目對視，向子陽驚訝道：“小野？”

此時的小野穿著一身軍裝，領子上一道橫線兩顆星星。臉上的淤青還在，有點腫。手上提了一個公文包。腳上的軍靴吱嘎吱嘎的在地板上移動。他看到了向子陽，冷哼了一聲，便走到后面的包廂。

秋月白見此皺了皺眉：“向少爺，我感覺他對你有殺意?！?

向子陽憨笑了一聲，心里想著，那能沒殺意嗎？那天人家被我打成那樣。不過他并不擔心小野會動手，在火車上小野應該沒這膽子。但是下車后，自己又該如何脫身呢？

秋月白問道：“向少爺，要不你先與我在杭州下站吧！過幾天再去南京如何？”

向子陽點了點頭，他向后一靠，靠在厚實的木制板凳上。硬質的椅子差距也不算大，畢竟隔著厚厚的衣服也都差不多。

他覺得這倒也不是一個辦法。畢竟秋月白長得這么壯碩，還是比較有安全感的。他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上次是偷襲占了便宜。要是真打起來，兩個他都打不過小野，何況小野還有槍。

這次趕路倒也不算無聊，向子陽看著窗外的風景感慨良多。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骨瘦如柴的難民。餓死在鐵道上，火車站上，可謂尸橫遍野。他總是疑惑，明明沒有天災，為什么還有人餓死。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天災遠沒有人為的事情可怕。

年輕的向子陽只是保持著人本能的善良，他為那些災民感到不平。但沒有理解生命的可貴，僅僅只是抱不平罷了。

對于他來說，看書什么的是最無聊的，所以他的行李箱里也沒有書。而且他很討厭油墨味，這種刺鼻的味道他覺得實在是不好聞。這一點與他哥哥倒是截然相反。

秋月白倒是拿起一本書看著，那本書大概講的是飛機的一些理論知識吧！秋月白也不閑著，一邊看一邊跟向子陽講著他的理解。向子陽聽的也比較入迷，畢竟自己的哥哥向子宸曾經是一名飛行員，以前多少受到些洗禮。

隨著夜晚的到來，火車里涼爽了些許。向子陽關上了座位旁的窗戶，他起身下了座位。自從列車出發后，他下座的頻率異常低。一是，列車包廂的味道實在不好聞。二是，萬一遇到小野就很尷尬。

但是，尷尬的事情依然發生了。他去了趟廁所，正好和小野撞了個正著。雖然他比小野高了半個頭，但是身體遠沒有小野壯碩。只是輕輕一撞，他便后退了兩步，反觀小野穩如泰山。

小野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雙手推了一下向子陽：“喲西?！?

不得不再提一嘴，小野這個男人雖然個不高，但是力量很大。巨大的沖擊力，讓的向子陽一陣踉蹌。隨著小野的緊逼，向子陽內心有些懼怕。這種恐懼隨著血液流到肢體，像是麻藥一樣，惹得身上發麻。

他努力控制這種本能的感覺，但他畢竟只有十七歲。盡管平常略有紈绔，內心還只是一個孩子。

這時，一道強壯的身影擋在了小野的面前，正是秋月白。他面無表情道：“讓開。”

小野哪能受這氣，二話不說，一記重拳朝著面前的秋月白打去。秋月白身體微側，輕松的躲過了一拳。趁著小野重心不穩，一腳踹飛了小野。

“咚！”

隨著這一記重響，小野的后腦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酸痛從后腦勺穿入鼻子。小野惱怒的想要拔槍，但是考慮到這個場合不合適拿槍。

于是放下了一句“八嘎”就離開了。

秋月白見遠去的小野，他對著向子陽說：“向少爺，明天應該能到杭州了。我們立刻下車，遠離這個小野?！?

向子陽點了點頭：“秋大哥，你也別叫我向少爺了，就叫我子陽吧！今日大恩，日后必然大謝?！?

說完，他對著秋月白拱了拱手。

秋月白揮了揮手，表示小事而已。但眼中卻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睿光。眼神下似乎隱藏著些許計劃，而關鍵點應該與向子陽有關。

這一晚，向子陽閉目養神但并沒有睡著。他頭一次感受到來自生命的威脅，這種壓力讓他難以入眠。月光照射在他的臉旁，顯得白色的肌膚更加雪亮。身旁的秋月白，仔細的打量著向子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厚重的呼吸聲在車廂空氣中游蕩，就像這個列車游蕩在這山川河流間。終于，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列車員來車廂提醒，杭州站到了。

在杭州下車的人倒也不少，這節車廂下了接近一半人。小野在后面的車廂仔細的盯著下車的人群，好像沒有看到向子陽。

他努了努嘴，嘴上的小胡須格外的顯眼。于是起了身，瞇著眼走了過來。但是當他走到前面的車廂，才發現已經人走位空，大喊了一句：“八嘎！”

聲音很大，此時，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著他。

作為“高傲”的日本人，他才不會理會眾人，氣沖沖的下了火車。由于他的個子有些矮小，自然不能在人群中望的很遠。就開始一蹦一跳，企圖能找到向子陽的蹤跡。終于，他在一個方向看見了飛奔的向子陽和秋月白。不過有著烏黑的人群擋著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