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內，空軍基地。一架架飛機整齊的排列在場。在筆直的跑道上，衛兵不斷搖晃著手里的信號棒。隨著一架又一架飛機的起飛，向子陽中隊集合了。

丁幕飛脫去了軍官裝，他換上了飛行夾克。大夏天的，他也不嫌熱，主要是習慣。

他對面前的人喊著：“此次飛行我們中隊主要以偵察為主。戰場不比演習和訓練，我希望所有的人打起精神。”

向子陽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這是對他和秋月白說的。

他旁邊的飛行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向少！咱晚上出去喝一杯？”

向子陽很驚訝的看著他，隨后小聲說：“你瘋了？晚上還有任務呢！”

那人嘴角不屑道：“有個屁任務，上頭都不想打了。現在都是裝裝樣子的。”

向子陽沒有再理會他，反正他按照命令行事就對了。

鐵皮機翼和機艙給向子陽帶來熟悉的質感，他緩緩爬上機艙。按照之前的操縱，拉動操縱桿，飛機上的指針指向一切正常。

他拉起話筒：“0814數據正常，請求起飛。”

“咻”

四周景色發生迅速的變化，飛機劃破云層。如同白色的長虹穿日而出。猛烈的狠狠的擊打著面前的擋風板，風聲是最好的隔音器。向子陽在這一刻什么都聽不清。

“嗞嗞~子陽……”

無線電內傳出秋月白的聲音。不比學校訓練，實戰中飛機可能相距過遠。無線電調至同一個頻道，就會有雜音的情況。

向子陽拉起話筒：“秋大哥，剛剛沒聽清。”

接著秋月白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說，晚上我們要去空軍俱樂部。”

向子陽：“我知道了。”

說完，秋月白沿著路線一個轉身加速。飛機在空中發出巨大的聲響，就像一只飛鷹在空中發出吼叫。

在一段飛行時間后，他發現了地面上的異常。在幾百米的高處看，萬物皆螻蟻。那些炮火就像浴池上的小水泡，密密麻麻。在硝煙灰色的基調下，戰士是看不見的。只有如塵埃般被咆哮的戰火吞滅。

飛機可以低空飛行，但是向子陽覺得沒必要。反正此行的偵察任務，純粹是觀察有無特殊情況。東北軍懈戰，早已人盡皆知。因此交戰的雙方自然是中央軍和紅軍。

“誰他媽命令喊的沖鋒號！”

向子宸看著一個又一個戰士在沖鋒后發出怒吼。

“是周主任。”一個戰士扛著一把土槍道。

向子宸甩著那張滿臉塵土的黑臉接著罵：“他媽的，不會打仗瞎指揮。老子連在側翼，正面的二營都沒沖鋒，老子的連先沖鋒了！”

雖然嘴上罵著，但是過了幾秒鐘自己也扛著槍沖了上去。因為他明白，戰場上他的吼叫根本無法命令隊伍。沖鋒號響了，即使有違他的指揮也得將錯就錯。

以沖鋒號為背景樂，硝煙構建色調，血液作為基底。這個藝術品叫做戰爭。

事實上向子宸說得對，他們側翼先發起的沖鋒，而導致他們連吸引大規模的火力。

旗手不到四分鐘就陣亡了，他死前跪倒在地上雙手護著旗桿，害怕旗子倒下。

看著戰士一個又一個的倒下，向子宸此時如何能控制住內心的怒火。他扔下手上的步槍，接過紅軍的大旗，用盡全身的力量發出了吼叫。塵土再次在炮火的余波下飛揚，草鞋上的腳背已經不能用任何膚色來形容。因為這不是一雙現代人的腳，泥土，血還有些許被蟲咬的腫塊。

腿上的綁腿是隱約可見的白色，兩腿快速交換，地上的塵土隨著腳下的摩擦飛了出去。向子宸的步伐極快，耳邊子彈劃過的“咚咚咚”聲沒有讓他內心感到任何畏懼。

有信仰的人便是如此，不再畏懼世間任何的恐懼。他是空中飛鷹，但是飛鷹不止于在長空中綻放身姿，在地面上依舊能翱翔。

在幾百米的空中，四處飛行的向子陽發現了地面有了異常。紅軍發起了沖鋒，他第一次直觀的看見了軍隊沖鋒。即使隔著百米的空中，也能感受到那種來自軍人原始的震撼感。

但是按照戰術理論課上說，側翼率先沖鋒比較少見。秉著嚴謹的工作態度，他將飛機降低高度，低空飛行。

一個紅軍戰士看著向子陽從上面飛了下來，他罵道：“他奶奶的，又是鐵皮鳥。”

另一個戰士拎著一挺機槍道：“把他打下來！”

子彈對著空中發出了怒吼，他們重重的穿過空氣在飛機的鐵皮上發出了叮當的聲音。這種聲音就像雨滴落在了機翼上，清脆連續。

向子陽立即一個轉彎爬升，也是一陣無語，我這偵察機又不傷人。對著我就一陣掃射，真是讓人難受。

他看見前方有一面紅旗在飄蕩，他知道那是軍旗，上面有著番號。本著年輕人的好奇，想去看是紅軍哪支連隊。

飛機的轟鳴聲逐漸靠近向子宸，作為曾經極為優秀的飛行員。他能僅憑發動機的聲音就知道是哪款飛機。顯然這是一架偵察機，并不會給他帶來致命的傷害。

向子宸高舉著軍旗，下意識的回頭確認。他看到了飛機上的駕駛員，是個年輕的小伙子，但是被飛行鏡擋住了一半的容貌，看不清其面容。

而坐在飛機上的向子陽不一樣，本就視力極佳的他，能清楚的看到那位舉著旗子的紅軍。那個紅軍滿臉的塵土，高挺的鼻梁在消瘦的臉龐下格外明顯。這張臉與他“已故”的哥哥無比相似。

隨著習慣性的動作，飛機接著一個爬升到了空中。碩大的藍天就像一張巨大的棉被，壓著向子陽無法喘息。地面陣陣的槍聲和炮火聲也不再帶給向子陽任何感覺。他望著那個方向久久不能釋懷。

“子陽子陽……”

無線電里又傳來秋月白的聲音，向子陽回過神來。他拿起話筒：“我在。”

秋月白：“你剛剛去哪兒了？落隊了！我們該回去了，這一處陣地已經丟了。下午該寫偵察報告了。”

向子陽：“收到！”

接著航空隊的幾架飛機都按照原路返航。

與自己的弟弟不同，向子宸在戰斗結束后躺在泥濘里。他大口的呼吸著戰場的空氣，盡管很臭，像那種發酵的嘔吐物。但在此刻已經沒有太多的需求了，他只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