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制中立地帶。

燃燒般的夕陽下，風搖動著金黃的草之海洋，變遷就此開始。

所有地形都變成了冰，其上覆蓋著純白的雪。天空中，也飄著一片片牛奶色的云。

身穿黑金全身鎧甲的獅子王，將黑紅長槍插入冰封的大地，席地而坐。他轉動手臂，手腕上顯現出一塊數字時鐘，顯示著數字 365242。

“終于來了，時間長得我都快忘記來到這里的理由了，也該結束這一切了。”

話語剛落，數字時鐘最后一位數字從 2變成 3。

獅子王的身影開始模糊，并逐漸消失。

過了一會，風雪中，幾道身影出現在獅子王消失的地方。

領頭的隊長環顧一圈，沒找到自己想找的身影，扭頭問道：“我們來錯地方了嗎？”

同伴無語道：“你帶的路，你不知道？”

“可我沒走錯，就是這個位置啊。”

“那就沒錯。”

“老師出去了嗎？”

“你問我也沒用，我不知道。”

另外一人也趕忙道：“我也不知道，別問我。”

“那算了，本想先請教老師再出發，現在直接去狩獵吧。”

“你是隊長，聽你的。”

“好，那就去狩獵。”

幾人很快消失在風雪中。

獅子王是我取的游戲名，我的真名是顏安歌，一個只有意識的植物人。

畢業工作一年后的某個夜晚，一場車禍讓我變成了這樣。父母哭泣的聲音、護士醫生談論的聲音、同房病人家屬的聲音、機器運作的聲音。一切我都能聽到。我想再看一眼父母，也有好多話想對他們說，可我連眼皮都睜不開。

這樣的生活，不如死了算了。

終于在一個夜晚，我的祈愿有了回應。

某個意識告訴我，它會將我的靈魂投放到另一個虛擬世界，若我在那里死亡，現實中的我也會隨之腦死亡。

但要進入那個世界，必須先在另一個空間待上一千年。于是，獅子王便在無限制中立地帶整整待了一千年。

2022年 11月 6日，星期日，下午一點。

虛擬現實游戲《Sword Art Online》正式開始運營。

在《Sword Art Online》中，玩家將在由巖石與鋼鐵建造的浮空城“艾恩葛朗特”中生活、冒險。

艾恩葛朗特呈金字塔結構，因此位于最底層的第一層面積最廣。上下樓層之間有一座連接的階梯，但階梯都存在于布滿怪物的迷宮區域。玩家們需要用手中的武器闖蕩迷宮，找到通往上層的階梯，打倒強力守護獸，朝著城堡的最頂端前進。

第一層的最南端，有一座被城墻包圍、直徑一公里的半圓形城鎮，名為“起始之鎮”。

中央廣場上，獅子王睜開雙眼。眼前是大理石堆砌的建筑，固定視線里，左上角是血條，右下角是時間，其他人頭上還懸浮著光標——這一切都很熟悉，仿佛他還在那個中立地帶。

他轉動手臂，身上已不再是黑金鎧甲，而是一套普通的灰色衣服；轉動手腕，也沒有時鐘浮現。

獅子王觀察四周，發現大部分人做完一個動作后，都會在半空中亂點一陣，再用同樣的手勢結束操作，最后才離開。

他坐在地上，將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筆直舉起，接著向正下方輕輕一揮。隨著系統音效響起，半透明的操作窗口突然出現在半空。獅子王點開技能欄，里面只有兩個空白技能格；武器和背包也空空如也，只剩少量金錢。

NAME（姓名）：shishou（獅子王）

LV（等級）： 1

EXP（經驗值）：0

HP（血量）：240

STR（力量）：12

AGI（敏捷）：8

“刀劍神域嗎？”獅子王呢喃自語。

【注：面板是細化數據，原著屬性面板只顯示力量和敏捷】

【注：原著設定，技能格數量為：一級兩個，六級三個、十二級四個、二十級五個，二十級以后每十級增加一個】

一千年的時間，早已讓他變得不同，意志也隨時間變得薄弱。

無法死亡、無法逃離、沒有娛樂。

戰斗成了他唯一的消遣；死亡和傷害帶來的疼痛，也成了提醒他“還活著”的唯一方式。

原本只有一百年的生命，他卻多活了千年。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已經一千多歲了。

在這里，他確實能完成自己的愿望（死亡），但他不能這么做。

在加速世界的時間里，他也曾和其他玩家組隊、聊天。

他們并非單純的紙片人，在這里，他們就是活生生的人類。

所以，他不能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也無法接受沒有意義的死亡。

他已經無法再見到父母，甚至連他們的模樣都漸漸模糊。但其他人還有希望，而他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從他來到這里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已無法逃避。

當你有能力改變一件事，卻選擇不做，這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現在，輪到他站出來了。

獅子王摸清大致設置后，關上窗口，也走出了廣場。

他仰頭望天，晴空萬里。

這美麗的風景讓他短暫停留，隨后便專心尋找道具店、武器店，以及能學習技能的地方。

獅子王先從 NPC那里學了雙手搶和單手劍，又從琳瑯滿目的武器中選了長槍和短劍。最后在道具店補充了一些回血道具和食物。拿到食物的瞬間，他就塞進了嘴里。一千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吃”東西，哪怕只是虛擬的食物，可味道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好。

經過幾個小時的練習，獅子王逐漸摸清了《刀劍神域》的物理模型，在他看來，這簡直是低版本的加速世界。他將短劍別在右側腰后，長槍因不方便行動，暫時放進了背包。

獅子王看著右下角的時間，說：“游戲開始了。”

忽然，悠長的鐘聲響徹天空。

一股藍光籠罩了獅子王，再次睜開眼時，他已回到中央廣場。他環顧四周，找了個利于觀察廣場情況的角落，靠在柱子上。

隨著藍色光柱不斷出現，原本空蕩蕩的廣場很快站滿了玩家。

時間慢慢過去，玩家們從一開始的沉默，逐漸變得嘈雜，議論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就在眾人激烈議論時，天空中出現了鮮紅色棋盤狀的花紋，花紋上刻著“Warning（通告）”和“System Announcement（系統公告）”。

突如其來的變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場面一度安靜下來。

覆蓋整個天空的紅色圖案中央，開始流出濃稠的“血液”。這些“血液”向下滴落，卻在半空中凝集。緊接著，一個身穿深紅色斗篷的巨人出現在那里。

“那是 GM嗎？”

“為什么沒有臉？”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時間，玩家們的議論聲四起。

巨人空蕩蕩的袖子向兩側張開，遙遠的上空傳來低沉的聲音：“各位玩家，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我的名字是茅場晶彥，現在唯一能控制這個世界的人。我想各位應該已經注意到，登出按鈕從主菜單里消失了，但這并非游戲故障，我再重復一遍，這不是故障，而是《Sword Art Online》本來的樣子。從今天起，各位在抵達這座城堡的頂端前，無法自行登出游戲。此外，外部人員也無法停止或解除 NERvGear（精神聯動裝置）的運作，若有人嘗試這么做……”

玩家們的呼吸突然沉重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所有人。

茅場晶彥卻不急不慢地繼續說道：“NERvGear信號組件發出的微波，將會破壞各位的大腦，終止各位的生命活動。”

“他在胡說什么？這根本不可能！這種事怎么可能做到！”

“NERvGear只是個游戲機而已，怎么會破壞大腦？”

茅場晶彥仿佛聽到了玩家的質疑，繼續說道：“只有在以下幾種條件下，腦部破壞程序才會執行：NERvGear外部電源切斷十分鐘以上、網絡斷線兩小時以上、嘗試破壞 NERvGear本體或解除固定鎖。這些條件，本公司和媒體已在現實世界中發表。

順帶一提，此時此刻，已有不少玩家的家人和朋友無視警告，嘗試強制解除 NERvGear——而結果就是……”

說到這里，茅場晶彥停頓了幾秒，展開系統窗口瀏覽一遍后，繼續道：“很遺憾，目前已有兩百一十三名玩家，永遠從現實世界和艾恩葛朗特里退場了。各位無需擔心現實中的身體，現在所有電視、廣播、網絡媒體都在反復播報此事，因此各位頭上的 NERvGear被強制拆除的可能性已非常低。我想，今后各位在現實中的身體，會在兩小時斷線緩沖期內，被戴著 NERvGear送到附近醫院或其他設施，得到慎重看護。所以，各位可以安心將精力放在攻略游戲上。”

“開什么玩笑！居然要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專心攻略？”

“這根本不是游戲了！”

“快放我出去！”

“我要投訴你們！”

崩潰、憤怒、焦慮的情緒在廣場上蔓延，不斷有人嘶吼、哭喊。

天空中，茅場晶彥的聲音再次響起：“希望大家特別注意——對各位而言，《Sword Art Online》已不再是游戲，而是另一個現實。今后，游戲將取消所有復活功能，當 HP歸零時，各位的角色會永遠消失，同時你們的大腦會被 NERvGear破壞。從這個游戲中解放的條件只有一個：抵達艾恩葛朗特的最高層，也就是第一百層，打倒在那里等待的最終魔王。我保證，那一刻，所有存活的玩家都能安全登出。”

“各位的道具欄里，有我準備的禮物。對這個世界而言，這是你們唯一‘現實’的證據。”茅場晶彥用冷漠而低沉的聲音宣告。

聞言，玩家們紛紛將中指與食指合攏，從上方朝正下方揮去。

廣場上響起一連串電子鈴聲。

獅子王也好奇地打開道具欄，一個名為“手持小鏡子”的道具，出現在道具欄最頂端：“我也有嗎？”

他點擊彈出的“實體化”選項，光芒閃過，一面四角形的小鏡子出現在手中。

獅子王拿起鏡子，鏡中的自己留著一頭烏黑短發，五官端正，身材勻稱。

下一秒，整個人被光芒籠罩。待光芒散去、視線恢復后，他再次舉起鏡子，卻發現自己的樣貌沒太大變化，只是面容變得更柔和——可他現實中根本不長這樣。

他環視四周，幾秒前還是俊男美女的玩家，此刻都變得普通，有人身材走樣，甚至有人連性別都變了。

這一切足以證明鏡子有效，至于自己為什么沒變，獅子王懶得去想。

這時，不遠處傳來克萊因（Klein）的聲音：“你是桐人？”

桐人（Kirito）回道：“你就是克萊因？”

獅子王在人群中尋找桐人，最后終于在一處角落找到了他——一頭黑發，長長的劉海下是一雙略顯柔弱的眼睛，臉型和皮膚都細長而白皙。

現實（游戲角色）與動漫樣貌的差距，讓獅子王一時不敢確認，直到看到克萊因，才終于確定下來。克萊因那副落難武士的模樣，和動漫里幾乎一模一樣。

此時，茅場晶彥的聲音再次響徹天空：“對我而言，現實已沒有任何目的和意義。為什么？因為現在這個狀況，就是我的最終目的。創造這個世界、觀賞這個世界。我發明 NERvGear，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如今，我的所有目的都已達成。《Sword Art Online》正式運營的說明到此結束，各位玩家，祝你們好運。”

話音剛落，紅色的巨大斗篷慢慢上升、融化，逐漸覆蓋整個天空的系統訊息也隨之變化。巨人的身軀慢慢沉入半空那片血紅色的“水面”，最后只留下一圈擴散的波紋。

布滿天空的訊息也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除了游戲規則被改寫，一切都恢復了原狀。

“騙人的吧！”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是騙人的！”

“別開玩笑了！放我出去！把我從這里放出去！”

“不要啊！讓我回去！我要回去……”

悲鳴、怒吼、尖叫成了廣場的主旋律。

從這一刻起，玩家們成了囚徒，被困在名為“SAO”的牢籠中。

獅子王看著桐人帶著克萊因偷偷離開中央廣場，沒有選擇跟上去，而是朝著出口方向走去。

黃昏之時。

桐人帶著克萊因走進一條小巷。

“克萊因！”桐人語氣嚴肅地叫了他的名字，接著說道：“我準備現在前往下一個村莊，你也一起來！”

克萊因瞪大雙眼，驚訝地看向桐人。

桐人繼續解釋：“如果那家伙說的全是真的，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我們就得拼命強化自己。這點你應該也清楚在線角色扮演游戲，本質就是玩家間的資源搶奪戰。搶到系統提供的金錢、道具和經驗值，才能變強。等起始之鎮周圍的資源枯竭，大家就只能瘋狂找刷怪點。所以現在去下一個村落，才是最好的選擇。前往村落的路線、危險地點我都清楚，就算只有一級，我們也能安全到達。”

克萊因聽完，沉思幾秒后，苦著臉說：“我和其他游戲里認識的朋友，一起通宵排隊買了這個游戲。那些家伙現在肯定也登錄了，應該還在廣場上，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桐人輕咬嘴唇，他能感受到克萊因眼神里的堅定。

克萊因本就是爽朗討喜、很會照顧人的性格，桐人其實也希望能把他的朋友一起帶走。但他做不到只有克萊因一個人的話，哪怕現在只有一級，他也有自信護著對方安全抵達村落；可再多一個人同行，危險程度會大大增加。如果茅場晶彥沒說謊，途中一旦有人犧牲，那名玩家的大腦就會被燒毀，在現實世界里死亡。

到時候，這份“提議離開安全區，卻沒能保護同伴”的責任，就要全壓在他身上。他實在背負不起這么重的擔子。

克萊因見桐人突然猶豫，立刻明白了原因。他露出爽朗的笑容，主動開口：“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好歹我在其他游戲里也當過公會會長，有你剛才教我的技巧，應該沒問題。而且這說不定只是無聊的惡作劇，也許馬上就能登出了。你不用管我，趕緊去下一個村莊吧……”

桐人沉默著，內心陷入前所未有的掙扎。片刻后，他后退一步，聲音沙啞地說：“那我們就在這里分開吧。有事的話就發消息給我……我先走了，克萊因。”

“桐人！”

克萊因叫住了正要轉身的桐人。

桐人用眼神詢問他怎么了，克萊因張了張嘴，想挽留，卻不知該說些什么，一時間陷入沉默。

“如果克萊因開口挽留，我要不要留下來？”桐人在心里問自己。

而克萊因也在糾結：如果跟桐人一起走，就必須拋棄朋友，他做不到；可留下桐人，又會給對方添很多麻煩。無論選哪一個，他都無法接受。

最后，克萊因苦笑著轉移了話題：“桐人！你這家伙真實的樣子還挺可愛的！是我喜歡的類型！”

桐人立刻回懟：“你現在這張落魄武士的臉，才最適合你！”

沉默了幾秒。

一開始，桐人背對著克萊因慢慢走，接著加快腳步，最后干脆跑了起來。

他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逃離自己“丟下朋友”的愧疚。

起始之鎮的唯一出口處，獅子王正站在城門前等待。

他很清楚，這從來不是一場游戲。

桐人遠遠就看見出口前站著一道人影，不得已放慢了腳步。隨著距離拉近，他看清了獅子王的模樣，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繼續往前走。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時，獅子王擋住了他的去路，說：“前方禁止通行。”

桐人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繞開他繼續向前。可下一秒，獅子王又攔在了他面前。

桐人語氣不爽：“讓開！”

獅子王語氣平淡：“你，是桐谷和人嗎？”

話音剛落，桐人瞬間僵在原地。

他為什么會知道我的真名？他是誰？

桐谷和人拼命回憶，卻找不到半點與獅子王相關的記憶，但他能確定，眼前這個人認識自己。

獅子王見狀，說：“看你的反應，我沒認錯人。”

桐人追問：“你是誰？”

獅子王答道：“你可以叫我獅子王。”

桐人壓著情緒：“這不是你的真名吧？我問的是你的真名。”

獅子王反問：“這很重要嗎？”

桐人堅定地說：“很重要。”

獅子王淡淡回應：“真名不過是個代號。”

桐人皺眉：“我想知道你是誰。你認識我，但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雖然我對自己的記憶力沒什么信心，但你這樣的長相，只要見過，不可能沒印象。”

獅子王緩緩開口：“你的親生父母是鳴阪行人和鳴阪葵。養父叫桐谷峰嵩，養母是桐谷翠，還有一個表妹叫桐谷直葉。我知道的還有很多，要繼續說嗎？”

桐人連忙打斷：“停！不用再說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獅子王問：“你現在打算怎么做？”

桐人回答：“附近的資源很快就會被搶空，我必須盡快去下一個城鎮。”

獅子王看著他，重復道：“必須嗎？”

桐人語氣嚴肅：“你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嗎？”

獅子王點頭：“知道。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里。”

桐人急道：“既然知道，現在分秒必爭！為了活下去，我必須變強！”

獅子王追問：“為此，你愿意付出所有？”

一直壓抑的情緒終于爆發，桐人失聲喊道：“我別無選擇！”

獅子王看著他稚氣未脫的臉龐，心里清楚，這少年還不知道自己將踏上一條布滿荊棘的路——這本不該是一個十四歲少年該承擔的重量。他輕聲說：“生活從來不止一種選擇，可我們能選的往往很少。命運總在推著人前進，遺憾和后悔也會隨之而來。而遺憾，并不會隨時間消退。”

頓了頓，他又說：“等級制游戲里，玩家獲得的資源越多，確實越強。屬性提升、裝備更新，能大幅降低生命危險，你的選擇沒錯。但只要 SAO還有刷新機制，理論上資源就是無限的。玩家的經驗值不會下降，變強只是時間問題。”

桐人話鋒一轉：“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獅子王反問：“你的朋友呢？我在廣場上看見你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看起來關系不錯，怎么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出現在這里？”

桐人想起廣場上的事，語氣帶著一絲懊悔：“當時你就發現我了，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那樣的話，我或許就不會丟下克萊因了。”

獅子王回答：“因為我有其他事要做。”

桐人追問：“什么事？”

獅子王直言：“阻止玩家離開起始之鎮。”

桐人驚訝地“嗯？”了一聲——他沒想到會有人做這種“傻事”。

“為什么要這么做？”桐人不解，“沒人會感謝你，想出去的人反而會恨你。而且憑你一個人，根本攔不住所有人。”

他雖然不知道 SAO的具體玩家數量，但從游戲預售的火爆程度來看，至少九成預購玩家都進來了。在沒有等級和屬性差距的情況下，想“一騎當千”根本不可能。

獅子王面無表情：“我知道。”

桐人更疑惑了：“既然知道，那為什么還要做？”

“我有自己的打算。”

“一時興起？”

“我不信。”桐人語氣無奈——他不喜歡猜來猜去。雖然相處時間短，但他能感覺到，獅子王身上有種成熟穩重的氣質，不像是會一時興起做這種事的人。

“那是你的事。”獅子王話鋒轉回，“比起這個，你該回去了，你的朋友還在等你。”

聞言，桐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獅子王繼續說：“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很難再擁有。這次可以逃避，可下次呢？你難道要逃避一輩子嗎？回去好好想想吧。”

桐人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如果你現在非要跑出去，”獅子王話鋒一沉，“等你能回到現實，我會把今天的事告訴你的家人和朋友。”

桐人眼神微變：“這是威脅？”

“當然。”獅子王望向遠方，“有人來了，接下來我估計會很忙。最后給你一句忠告：別盲目自信。基本所有游戲公測前都會進行數據調整，如果和封測完全一樣，那封測的意義又在哪里？”

桐人順著他的目光遠望，果然看到一道人影朝這邊走來——是個長相普通的男玩家，穿著灰色衣服和皮甲，背著一把雙手闊劍。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抬頭看了一眼，剛好和桐人、獅子王對視了幾秒，隨后繼續往前走。

獅子王從背后取下長槍，對來人問道：“名字？”

Reido（零度）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沒理會，徑直向前。

獅子王反握長槍，猛地一甩——用最直接的方式給出了“回答”。

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零度反應迅速，趕忙側身躲開槍尖，同時伸臂擋住槍柄。即便如此，他還是被震得后退了幾步，怒聲吼道：“你這家伙！找死嗎？”

他立刻從背后抽出雙手劍，劍刃泛著冷光。

雙手劍劍技——十字斬。

劍技是 SAO中最核心的強力攻擊手段，但和普通游戲技能一樣，劍技釋放時會有明顯的僵直。

零度欺身而上，銀刃如暴雨般襲來。

夕陽如血，城墻上的殘陽像燃燒的火焰，在風中拉出扭曲的影子。

獅子王腳下一踏，紅纓槍如怒龍出海，槍尖破空時竟發出尖銳的嘯鳴，化作一道烏光直刺零度咽喉。

零度身形驟然后仰，雙手劍反握橫削，銀刃擦著槍桿劃出一串刺眼的火星。他借勢旋身，劍鋒貼著槍身絞向獅子王的手腕，寒光如毒蛇吐信。獅子王暴喝一聲，槍尾猛然上挑，硬生生震開劍刃，隨即槍桿回旋橫掃，逼得零度連退三步。

獅子王舞動長槍，點、扎、崩、挑，紅纓翻卷間竟隱隱帶風。

零度提劍應對，只能不斷后退來緩解攻勢，等著獅子王“后勁不足”的時機。可下一秒，一道橫掃直逼面門。

零度本能地架劍抵擋，卻發現身體根本動不了——他只能硬接這一擊。橫掃的巨大力量再次將他打倒在地，零度單手撐著地面，眼神死死盯著獅子王，技術上的巨大差距讓他感到窒息。

獅子王問道：“還要繼續嗎？”

零度微微顫抖著起身，反問：“你叫什么名字？”

“獅子王。”

零度愣了愣——封測時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這么強的人，不可能默默無聞，難道是新人？

“你不是封測玩家？”

一旁的桐人瞳孔瞬間放大。

“你的名字？”獅子王反問道。

“零度。”

“技術不錯，看來你是封測玩家。”

“是又如何？”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有什么好處？”

獅子王看向他，語氣平淡：“所以，你想繼續打？”

“不用了。”零度連忙擺手，“你想問什么？”

【注一：SAO的區域分為系統保護區域和非系統保護區域。系統保護區域主要為城鎮，及城鎮附近一公里到兩公里的道路。玩家在“圈內”被攻擊不會減少 HP，但仍可能出現摔倒、武器插入體內等情況。SAO中，玩家可自行調節痛覺，但即便調到最低，也會有不適感。】

獅子王提出第一個問題：“除了 GM的系統公告，玩家有沒有辦法把話告訴全服所有人？”

零度回答：“沒有。除了面對面交流，只有公會會長能給公會成員群發消息，我沒聽說過其他方式。”

這答案在獅子王意料之中。他想了想，沒什么其他要問的，便說：“作為回報，我告訴你一件事。我是 SAO的開發維護人員，正式開服前，團隊根據封測內容調整過數據。因為我負責的不是這塊，具體調整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任務內容，可能是怪物機制和數據，也可能是玩家數據。”

零度皺眉：“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

“因為我要你把這些話，告訴所有你認識、知道的封測玩家。”

零度自嘲：“你覺得我是朋友很多的人？”

“也是。”獅子王無所謂地說，“那你之后見人就說吧。”

零度猶豫：“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

“隨便你吧，既然沒問題，我就照你說的做。”

“你可以走了。”

“我記住你了，我們會再見的。”零度說著，向獅子王發送了好友申請，補充道，“在那之前，別死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很快便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