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魘魔生
- 道吾山人
- 5175字
- 2021-10-18 21:03:12
金昌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坐著,還有一個同事看守。附近沒有派出所,已經(jīng)打了電話報告給隊(duì)長。隊(duì)長說要等他回來,問明白情況,再作處理。
楊肜走向金昌,見他正看向自己,只是眼中露出一股狠勁,似乎跟楊肜有仇似的。
楊肜走到金昌跟前,看了一眼在旁邊看守,問金昌說:“阿昌,你怎么會破壞銅鼎呢?”
金昌“哼”了一聲,把頭偏向一邊,沉默不語。
有看守的同事在,楊肜也不好刨根問底,總不能問金昌是否也做噩夢吧?他只好拐彎抹角的問:“阿昌,你平時不這樣的,是不是中了邪?”
金昌看向楊肜的臉,說道:“我是中了邪,你呢?”
負(fù)責(zé)看守的同事對金昌說:“中邪?別找這種荒謬的借口了,你分明想把銅鼎砸碎,然后偷出去,對吧?”
那銅鼎太重,要整個偷走確實(shí)不容易。
金昌也不理會看守的話,依舊看著楊肜說:“肜子,咱們好比兄弟,沒想到你會這么不信任我。”
楊肜說:“你拿了個木枋差點(diǎn)砸破我的腦袋,你叫我怎么想呢?還以為你要?dú)⑷藴缈凇!?
金昌嚷道:“我怎么可能殺你呢?我又不是個瘋子,我有苦衷的!”
負(fù)責(zé)看守的同事說:“你還不瘋,瞧你那樣。”
金昌居然笑了,哈哈大笑,有些發(fā)癲。
楊肜看了,對負(fù)責(zé)看守的同事說:“我看他精神確實(shí)有問題,莫不是魔怔了。”
負(fù)責(zé)看守的同事不再挖苦,心想搞考古嘛,平時開玩笑說接觸這些祭祀的東西,陰氣重,說不定會鬧鬼。玩笑開多了,難免會有人胡思亂想,時間一久,精神不穩(wěn)定也不是不可能的。
楊肜自討沒趣,對金昌安慰幾句,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來是悔恨自己多事,沒讓金昌把銅鼎毀了去,往后再想破壞銅鼎恐怕不容易。二來是金昌不會無緣無故的破壞銅鼎,這其中一定有蹊蹺,莫非跟自己的原因一樣?
次日,戴著兩個黑眼圈起床。
金昌的事也有了結(jié)果,隊(duì)長問不出什么原因,只好交給警察處理。
楊肜走到考古隊(duì)長劉珥的辦公室,遞上辭職信。
劉珥一看信封,說道:“怎么,你要辭職?”
楊肜說:“是的。”
劉珥皺眉說:“為什么呢?你可是我們這里培養(yǎng)的骨干。”
楊肜說:“因?yàn)樽蛲淼氖虑椋腋杏X壓力很大。”
劉珥說:“有什么壓力?這不是你的錯,金昌他無故破壞文物就得受到法律的懲治。好在你及時發(fā)現(xiàn),保護(hù)了文物,我還沒給你記功呢。”
楊肜說:“隊(duì)長,我知道您一直關(guān)照我,但是我確實(shí)壓力太大,真不想干了。”
劉珥看他黑眼圈都出來了,精神確實(shí)不好,想起下面的人匯報昨晚金昌的瘋癲樣,以及文娟的死,覺得肯定對楊肜的心理有影響。也不好過于勉強(qiáng),說道:“這樣吧,這封信放在我這,你再考慮考慮。我可以放你的假,你再多休息幾天,好么?”
楊肜點(diǎn)了點(diǎn)頭,出去了。
收好行李,離開此地,走在路上頓覺海闊天空。
他想起某人,拿出電話,撥了號碼去:“喂,思涵么?”
那邊是余思涵,說道:“是,楊先生,您好。”
楊肜說:“告訴你一件事,我辭職了。”
余思涵說:“哦,沒想到您這么快就辭職了。那可以休息一段時間,再作打算。”
楊肜說:“你說的對,等到了長沙,我想去找你。”
余思涵說:“好呀,那咱們約個時間吧。”
楊肜心想:“約時間,這算是約會吧?”不禁咧嘴一笑,說道:“后天怎么樣?”
余思涵說:“后天是周六,我不在長沙。要不換個時間,或者我給您推薦一位心理療養(yǎng)師?”
楊肜說:“沒關(guān)系,你也不用給我推薦,我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下周一吧,那就?”
余思涵說:“行,那下周一見。”
楊肜掛了電話,心想:“我也該回家看看奶奶了。”
時間已是下午六點(diǎn),余思涵剛送走一位病人,然后來到更衣室。一邊換衣服,一邊拿起手機(jī)打電話:“喂,我這邊下班了,你過來接我吧。”
電話那頭說:“知道了。”
余思涵換好衣服,米色的針織衫,有一邊肩頭還綴著紅色的花結(jié),藍(lán)色的九分褲,腰上一個小挎包,紅白相間的運(yùn)動鞋。
到了醫(yī)院外的路邊,她左顧右盼,等了十多分鐘,一輛黑色的電動摩托停在她跟前。
來人將頭盔取下來,是個一頭寸發(fā)的青年。青年濃眉大眼,穿著淺色碎花的方領(lǐng)T恤,麻灰的休閑褲,黑色網(wǎng)面運(yùn)動鞋。看著余思涵,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說道:“這次不慢吧?”
余思涵與他相視而笑,說道:“你不用騎那么快,得注意安全。”
青年說:“知道。”起身,從坐墊下拿出一個女式頭盔交給余思涵。
余思涵的一個女同事恰巧也到路邊等車,遇見他們,打招呼說:“思涵。”
余思涵轉(zhuǎn)頭一看,笑著說:“誒,曉詩,回家么?”
曉詩說:“是啊,得等車。”又打量青年說:“這是你男朋友吧,好帥呀。”
余思涵說:“謝謝,這是我男朋友姚濯,這是周曉詩,我同事。”給兩人介紹一番。
姚濯主動朝周曉詩伸出手,說道:“你好。”
周曉詩看著姚濯的臉,笑得有些癡,握住他的手說:“你好。”
余思涵對周曉詩告辭:“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周曉詩搖了搖手,目光依舊在姚濯身上。
兩人上了車,一陣風(fēng)的去了。
周曉詩看著他們遠(yuǎn)去,喃喃自語:“哎,真可惜,我怎么就沒有遇見這樣的帥哥呢?”
摩托車在一家蒸菜館門口停下,把車擺在人行道上停車位,兩人走進(jìn)店里。
就拿了三個菜,兩葷一素,并一壺茶水。
姚濯給余思涵倒上茶水,問道:“你們醫(yī)院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呀?”
余思涵盯著他說:“怎么,你看上曉詩了?”
姚濯笑道:“是呀,她有男朋友么?”
余思涵說:“沒有。”鼻子里出氣。
姚濯說:“我好幾個同事還是光棍呢,要不咱們倆撮合撮合?”
余思涵說:“你什么時候做起月老來了?不對,一定有什么小心思。”
姚濯說:“這不是成人之美么?再說,給人牽紅線有百利而無一弊。你想啊,我們要是湊成一對,他們往后逢年過節(jié)還不得給咱們送禮呀?”
余思涵哭笑不得,說道:“原來你是想貪小便宜。”
姚濯說:“怎么能說貪便宜呢?這叫送人玫瑰,收留余香。而且我那些同事前途無量,咱先種樹,后乘涼嘛。”
余思涵說:“說到底,你還是貪便宜。”
姚濯說:“哎呀,即使貪便宜我也夠坦白,算得君子了。”
余思涵說:“你算哪門子君子,臉真大?”
姚濯說:“如果好事成了,他們的打賞都?xì)w你,這總行了吧?”
余思涵瞇眼一笑:“這還差不多。”
兩人吃完飯,又騎車回家。
他們租了一套公寓,房間不大,就一室一廳,帶廚房、衛(wèi)生間。客廳里擺著畫架,畫板上蓋著白布,透過白布能模糊的看見畫上的顏色。
兩人休息一下,余思涵揭開畫上的白布,下面是一幅油畫。畫的是一只獅子貓,眼睛顏色不同,一只是黃色,一只是淺藍(lán)色。不過爪子還沒有畫完,所以余思涵系上圍裙,開始調(diào)色。
姚濯則給她倒上一杯菊花茶,說道:“這畫明天是要交了吧?”
余思涵說:“是呀。”
姚濯說:“別那么辛苦,畫畫是為了愛好,不是為了賺錢。”
原來這畫是給別人的,有人給自己的貓咪定一幅油畫,自然是要買下來。
余思涵說:“不賺錢能買得起房么?”
姚濯說:“是,買房是要錢,但有些事情急不來。”
余思涵說:“你不急,我急呀。話說,你什么時候去見見我爸媽?”
姚濯心想:“見未來丈母娘呀,這可人生的另一場高考。高考看分?jǐn)?shù),丈母娘呢?看你有沒有房,有沒有車。”說道:“要見的,要見的,呃,等我下個月發(fā)了季度獎,我好給他們買些禮物。”
余思涵說:“買禮物用不著那么多錢,我爸媽就想跟你見個面。”
姚濯說:“我不是想給他們一個好印象么。”
余思涵搖了搖頭,心想:“男人的心病就是好面子。”
姚濯說:“你畫畫吧,我下去鍛煉鍛煉身體。”
余思涵點(diǎn)頭說:“行。”
姚濯下樓給老爸打電話:“喂,老爸。”
他老爸叫姚三元,接到電話說:“誒,兒子,是不是周末要回呀?”
姚濯說:“嘿,這也被您算到了。”
姚三元說:“那是,你老爸什么算不到?”
姚濯心想:“吹牛。”說道:“不是,老爸,您這回算得不準(zhǔn)。”
姚三元說:“不準(zhǔn)么?那你找我肯定是要錢啰。”
姚濯說:“哎喲,老爸,您真是神算子。”
姚三元說:“你這混球,都畢業(yè)三年了,還時不時問我這老頭子要錢,你羞不羞呀?”
姚濯說:“老爸,您不老。”
姚三元說:“現(xiàn)在不是有個詞叫‘啃老’么?我是被你啃老的,知道不?”
姚濯說:“老爸,我問您要錢,還不是為了光大我們姚家的門楣么?”
姚三元說:“什么,你要錢還要出道理來了?你怎么個光大門楣呀,嗯?是中了舉,還是受了封賞?”
姚濯說:“老爸,您看,您這么說是不是有點(diǎn)封建呀?我要是娶一個漂亮媳婦,算不算得光大門楣呀?”
姚三元說:“不算,你要真娶媳婦,我當(dāng)然支持。”
姚濯說:“這不就得了么?老爸,娶媳婦得有房吧,您看您給多少好呢?”
姚三元說:“這樣吧,我給你首付的錢,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姚濯說:“好呀,我真感動,世上只有爸爸好……”居然唱開了。
姚三元說:“臭小子,少來這一套!”
姚濯說:“下個月,我得去見未來丈母娘。老爸,您得鼓勵鼓勵我。”
姚三元說:“是么?你就長那樣了,鼓勵也沒用。”
姚濯說:“老爸,我可是您親生的。”
姚三元說:“誒,這個周末你有空么?”
姚濯說:“我和思涵打算去農(nóng)家樂,怎么了?”
姚三元說:“農(nóng)家樂,那不是浪費(fèi)錢么?我們這里是農(nóng)家,你干脆帶思涵回來,好不好?”
姚濯說:“這……”
姚三元說:“你們都談婚論嫁了,讓我再好好瞧瞧。”
姚濯心想:“老毛病又犯了。”嘴上卻說:“行,您說了算。”
姚三元笑著說:“嘿,我是算了說。”
與老爸通完電話,姚濯才來到小區(qū)的健身器材旁邊,做壓腿,拉單杠。又圍著小區(qū)跑了幾圈,出一身臭汗這才回去。
周末,在村口下了車。路邊有塊大青石,石頭上刻著三個紅字——姚家灣。
姚濯邊走,邊對余思涵說:“思涵,待會見了我老爸,他說什么你可千萬別在意。他要問什么,你就隨便答,不必當(dāng)真。”
余思涵說:“我知道。”
姚濯看著她的笑臉,反有些歉疚,說道:“你看,我們家就是這么麻煩。”
余思涵說:“別這么說,你老爸可有智慧的一個人,不是你想的那樣。”
姚濯說:“哦,在我眼中卻不同,他就是個可逗的人。”
余思涵看路邊是成片的稻田,金黃一片。坡腳散居著一些人家,白墻青瓦,而遠(yuǎn)處的山依舊是青黛色,正像一幅畫。她說:“這里風(fēng)景也挺美的,咱們就當(dāng)是出來秋游啰。”
姚濯看著她清澈的眼神,心想:“能得到這樣的老婆,夫復(fù)何求呀?”說道:“這個時候山里有板栗撿,待會我?guī)闳彀謇跹健!?
余思涵說:“好啊。不過我想去河邊玩,那里不是有個沙洲么?我記得上次還在沙洲上撿到一顆鵝蛋。”
姚濯說:“那不是鵝蛋,是鴨蛋。村里有人養(yǎng)了水鴨,有時候鴨子會在沙灘上下蛋。你又不會游泳,是只旱鴨子,去水邊做什么呢?”
余思涵說:“不會游泳就學(xué)著游嘛,你教我。”
姚濯笑著點(diǎn)頭:“可以呀,先在我家的池塘游游試試看。”
走了十來分鐘,到了姚濯的家門口。
姚濯的家還是平房,坐西北,望東南。中間是正房,兩邊是廂房。屋前有個池塘,屋后是山坡。其實(shí)后邊那山像個太師椅,中間往里凹,兩翼圍攏來。也不止姚濯一家,幾家同姓的都住在這“凹”里,是同一個祖上。
姚濯家的前庭鋪了青磚,有小草從磚縫里冒出來,還有三棵粗壯的梧桐樹。
余思涵踏上青磚,仰頭看著梧桐的枝葉,說道:“有南國之陋寢,植嘉桐乎前庭。”又對姚濯說:“不是你老爸說起,我還不知道這詩句呢。”
一個聲音從屋里出來:“哎呀,你們回來了!”接著一個包著藍(lán)布碎花頭巾,青衣青褲的婦人快步走出來。
姚濯看過去,笑著喊道:“媽!”
余思涵則稱呼道:“阿姨。”
姚濯的老媽叫熊興枝,眉眼之間倒與姚濯有七分相似,只是眉毛沒得那么濃。招呼著叫兩人進(jìn)屋,手腳勤快給余思涵送來茶水。
余思涵說:“阿姨,我自己來。”
熊媽媽看著余思涵滿臉堆笑,說道:“客氣什么,你就像我女兒一樣。”
熊媽媽是有女兒的,也就是姚濯的姐姐,已經(jīng)嫁人了。
姚濯問老媽:“媽,老爸呢?”
熊媽媽說:“他呀,不愛落屋,這會去你七姑家望墳去了。”忽覺得自己口沒遮攔,瞧向余思涵,又說:“哎呀,你看我這張嘴,真是晦氣。”
望墳就是給死人擇吉壤,風(fēng)水上說,這老人死了之后,埋的地方好不好是會影響后輩子孫的。
因?yàn)檫@村上聯(lián)絡(luò)有親,這七姑并非姚濯的親姑姑,只是按照輩分這么稱呼。
余思涵心想:“農(nóng)村還興這一套,看來改變?nèi)藗兊乃枷耄€需要許多時間。”
她學(xué)得是心理學(xué),心理學(xué)也是科學(xué)的范疇。至于易學(xué)、風(fēng)水學(xué),則是古代樸素的哲學(xué),是人類通過自然的認(rèn)識,逐漸總結(jié)出來的,并形成理論。雖說放在現(xiàn)代社會有些落伍,或者說面對新生事物其理論已無法解釋,具有局限性。但是放在農(nóng)村,還是有其土壤的。
姚濯也不好說自己的母親,也就是個樸質(zhì)的鄉(xiāng)下人。他家里有兩畝地,每年打的谷子也值不得幾個錢,平時屋里屋外都是母親在操持。他老爸會看風(fēng)水,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技藝,在十里八鄉(xiāng)的還算有些名氣。遠(yuǎn)的還去過廣州給一個富商看風(fēng)水,算氣運(yùn),給的酬金就好幾萬,比起種田來賺得多了。
到了姚濯這一輩,就靠讀書了,總算爭氣考上了重點(diǎn)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在一家私企工作,收入尚可。
余思涵心平氣和的對熊媽媽說:“阿姨,我不懂您說什么,叔叔是去七姑家做客了?”
熊媽媽還以為她當(dāng)真不懂,笑道:“是,是,他要下午才回來。”
余思涵說:“剛才在路上,姚濯說要帶我去山里撿板栗呢。”
熊媽媽說:“板栗呀,我這里撿了兩筐,都吃不完。”
姚濯說:“媽,思涵就想四處走走,城里可沒這么好玩。”
熊媽媽說:“哦,我曉得了,我去做飯,你們?nèi)ネ嬉粫伞!?
余思涵喝了兩口茶,就跟著姚濯去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