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明媚，映照著金燦燦的沙地上，風起，卷起一路飛沙張揚。

秋高氣爽，黃沙蔓延的石界處倚靠著一個女子。

長發高高豎起，披帛凌亂飛揚，雙目微閉，唇角微勾。

濃烈的紅衣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她面色溫潤，圣潔如仙女。

游玩來次的人不禁屏住呼吸，生怕擾了這圣潔的一幕。

過了許久，一個穿漢服的小女孩跑過去跟灰凌合照，牽住了她的手，另外一只手抓夠飛起的披帛。

拍完照小姑娘跑到媽媽身邊，指著灰凌道：“媽媽，那個漂亮菩薩姐姐全身冰涼涼的，摸著好舒服！”

女人臉色微變，牽住小女孩的手解釋，“菩薩無情無欲，悲憫眾生，心靜自然涼。”

隨后女子報了警，警方匆匆趕來，確認這個扮栩栩如生的紅衣菩薩之人已經死亡。

經過一系列確認身份，確定死亡人員為灰凌。

——

灰凌的朋友圈停更在兩天以前，任司橋說不上自己什么感覺，這兩天他總是心神不寧，連手術都做不了，院方以為他家里出了什么重大事故才導致這種事情的發生，特意批假給他。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沒有發生什么事情。

灰凌去了肅州千佛洞，臨走時發了個朋友圈。

之后便是頻繁的更新朋友圈，金色的沙地，美麗的千佛洞，走過的每一個洞窟，看到的每一尊彩塑，墻上的每一張壁畫。

流水潺潺，波光粼粼的月牙泉。沙峰起伏，滑沙時發出轟鳴聲的鳴沙山。

每走一處，她就發一條動態，兩天時間，她幾乎發了上百條朋友圈。

任司橋跟灰凌幾乎沒有什么共同好友，所以他只看得到他自己孤零零的點贊。

最后一條朋友圈，是灰凌正對著落日余暉，橙燦燦的陽光映在的她的臉上，她低眉垂眸，右手結了個說法印，圣潔如光。

之后便戛然而止。

任司橋心思不寧，嘗試發過向灰凌發過信息，但灰凌并沒有回復。

這種心緒不寧一直持續了兩天時間，任司橋以一個主治醫生兼朋友的身份撥通了灰凌的號碼。

等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過55秒的時間，任司橋卻覺得陳長無比。

終于，對方接通了電話，任司橋全身松懈了下來，不料被對方冷冰冰的聲音重新冰封凍僵。

“您好，是灰凌的朋友嗎？我們是肅州公安機關，灰凌于兩天前凌晨死于鳴沙山石界，您看您有時間來認領一下嗎？”

轟隆——

晴天炸雷。

“你說什么？”任司橋幾乎怔在原地，他只覺得耳邊狂風呼嘯，寧可相信是自己聾了，也不愿意相信他剛才聽到的話。

“您好，我們是肅州公安機關，您的朋友灰凌于兩天前凌晨死于鳴沙山石界，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以來認領一下嗎？”

任司橋臉色慘白如紙，扶住桌子才堪堪站得住。

他見過無數生死離別，都能坦然處之，唯有灰凌，他好像覺得心頭有什么東西崩塌了。

揚起漫天灰沙。

“好，我去。”聲音沙啞無力。

他買了時間最近的飛機票抵達了肅州，在公安機關的帶領下走完了認領程序。由于灰凌的死亡是意外疾病死亡，沒有再次尸檢的必要。灰凌也沒有親屬家人，更何況本就禁制運輸shi體，所以任司橋來了之后只能選擇就地火化。

小小的壇子捧在掌心，冰涼瑩潤。

任司橋抿唇，低聲沖壇子開口，“我帶你回家。”

回到家的任司橋先行通知了灰氏高層，灰氏高層都很喜歡這個新上任的老板，沒想到只是出去旅游了兩天會發生意外。

任司橋靜靜的站在原地，并沒有說什么，只有他知道，灰凌的死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

任司橋在灰氏高層的協助下為灰凌辦了追悼會，任司橋通知了灰凌通訊錄中的好友。

通訊錄中并沒有方玨，任司橋也并沒有打算通知他。

畢竟殺人兇手，不配參加這樣她的葬禮。

上午九點，所有人身穿黑衣，天空逐漸陰沉下來，綿細的雨絲落下，打在眾人的肩上。

任司橋終于在一群陌生人中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容，那人黑衣黑褲，少了前不久的陽光感，此刻全身陰翳，幾乎蔓延至整個會場。

追悼會結束，所有人都走了，只有那人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任司橋的到來。

任司橋也正有此意，走向那人，率先伸出了手掌。

“你好，我是任司橋。”

“顧清。”伸出手與任司橋相握。“你跟灰凌——是什么關系？”

任司橋慘淡一笑，什么關系？能有什么關系？左不過是醫患關系，灰凌給了他一個朋友的定義，那大概就是朋友吧。

“我跟她是朋友。你……那天晚上是你吧？”任司橋說的是灰凌發朋友圈說樓下有壞人那天，“你跟那天有些不太一樣。”

顧清看向灰凌葬入的墓地，照片上的她言笑晏晏，一如她高中時期的模樣。

“嗯，她不在了，想讓她看看我不一樣的一面。”

“你……”任司橋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應該怎么開口。

“我喜歡她很多年了。”顧清并不隱瞞自己。“但是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為什么？”

“像我這種身處爛泥里的人，配不上她。”他有多臟，他自己知道。

顧清并沒有打傘，雨水雖然細微如絲，但還是一點點的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肩頭。

“我寧可你和她在一起……”任司橋喃喃，顧家是臭水溝，方家難道就不是了嗎？

顧清好歹能護住自己的人，而方家是一個能把人活活溺死的地方。

他初見灰凌的時候，她還是活蹦亂跳的一個女孩子，身體健康，無病無痛。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她成了他眼前的一把灰。

“你說什么？”顧清不解。

“方玨殺了她。”

“你說……什么？警方給的尸檢報告不是肺水腫急發性窒息死亡嗎？”

“你知道什么？！從灰凌和方玨結婚開始方玨就已經開始向灰凌下毒了！前段時間她一直在住院治療，病情已經勉強控制住……誰知道……誰知道呢……”任司橋的聲音逐漸變的無力，唇邊囁嚅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