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凌也倏然抬頭，一副受傷的神情看向何子書，口中不禁自語，“師尊果然要殺我？”

蔣禮刷的看向灰凌，不可置信道：“果然？”

師姐在說什么？什么叫做尊上果然要殺她？莫非師姐一開始就知曉尊上要殺她？

灰凌臉色一片灰敗，平靜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痕，唇瓣囁嚅，最終在蔣禮的目光中點了點頭，“嗯，我在魔族水籠中見過玬蔻師妹，知曉我們兩個都是棋子的存在，只是沒想到師尊竟然這么想讓我死。”

蔣禮震驚無比，總覺得有什么崩塌了。

棋子？

灰凌師姐這般的天之驕子竟然在尊上眼里只是顆棋子？那他們呢？他們這些普通弟子呢？在尊上眼中算什么？

螻蟻嗎？

“本尊也想知曉，仙門尊上為何如此想讓你這徒弟去死，甚至要自己動手?！敝莒蠐u了搖手腕，憑空幻化出寶座，打了個哈欠倚在上面，右手輕撐側臉，歪著頭看向何子書。

“倒也不為何，我這弟子身上的靈氣太過純正，就算這些年我刻意往邪路上引還是如此純正，仙門不需要她這樣的弟子。”

何子書既下定主意要殺了灰凌和蔣禮，便不用再繼續藏著掖著，他這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能死在他手上，灰凌她該感到慶幸才是。

周煜不解，“仙門沒有得意弟子如何延續？就同你這條好狗一般只會亂吠便和你心意？”

蔣禮根本無暇顧及周煜再度折辱他，還在剛才這一連串的信息轟炸中會不神來?；伊鑾熃阈逓樵煸勗谙砷T弟子中堪稱佼佼者，仙門竟然不愿意要這種天資聰慧的弟子？

這是為何？

他心中心亂如麻，沒有一絲頭緒，總覺得接下來尊上的話會更令人難以接受。蔣禮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再不聽他們講話，畢竟何子書在剛剛那一刻，還是他心中的神。

可誰能想到，神祇也有崩隕的一天。

卸下偽裝，何子書的唇角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別人不知，只有當年追隨過七公子的人才知曉，七公子最擅長的便是臉上帶笑，縱使天要塌下來，他唇角的弧度都不會垮下一分。

可誰又知曉這是不是偽裝呢？一層又一層的偽裝，何子書他還記得自己真正的模樣嗎？

“魔族尊上會允許他人超越你嗎？”

不等周煜作答，何子書便垂眸摩挲著指尖，指紋與指紋摩擦生出些許癢意，他不僅瞇了瞇眼，聲音溫柔無比，“小凌她太努力了，明明只要做好我的弟子便可，就像承舟那樣蠢便好，可她偏偏拼命晉升，一心一意的想要超越我！我本意讓她無憂一生，可她不要安穩，與我何干？”

蔣禮根本就沒有吃透何子書話中的意思，灰凌便如雷擊般踉蹌一下，目光怔愣的望著何子書，說出了何子書話中的意思。

“師尊就只因為怕弟子有朝一日超越師尊，便要對弟子痛下殺手？”

什么？！

周煜和蔣禮心中微震，不可思議的看向何子書，就單單因為這個？

何子書存活千年之久，灰凌不過二十載，就算灰凌天資聰穎，冰雪聰明，趕上何子書也要再過個幾百年的時間，而這幾百年中，誰能知曉何子書就不會再晉升？

為了如此荒謬的一個理由，就要斬殺灰凌這般優秀的弟子嗎？

周煜覺得何子書簡直喪心病狂，不由驚道，“千年之差也值得你如此費盡心思？”

何子書搖頭，“自然不，殺她易如反掌，只是她不能死在我的手里?！?

“為什么？”灰凌啞著嗓子開口。

一直在此地逗留了這么久，何子書這才看向他今日格外沉默寡言的徒弟，“你說呢？”

“怕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師尊還怕這個？”

“鏟除異己之后自然不怕，你既怎么都要死，不如再為師傅多做一些，小凌，你這次做的很好，等你死后，為師一定讓萬人敬你，為你上香朝拜?！?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灰凌終于忍不住爆發，啞著嗓子吼道。

“小凌！”何子書面上笑容面具終于被撕了下來，陰騭的對上灰凌，“為師怎么教導你的！最基礎的尊師重道都做不到了嗎？！”

“尊師重道？！”常年冷若冰霜的灰凌像是聽到了人世間最大的笑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眼中含著淚花，閃爍無比?！拔易饚熤氐?，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么呢？我努力修煉，不過是為了得師尊一句夸贊，這些年來我總覺得師尊對我冷淡，我原以為是我的錯覺，沒想到師尊竟是厭惡我至此嗎？！”

說到最后，灰凌幾乎忍不住啞著嗓子嘶吼起來。

痛徹心脾。

何子書連騙都不愿意再騙灰凌，他看見灰凌那種瞻仰的目光，就仿佛看到當年他站在閣樓上臺下那些男子看向他的目光，里面掛著癡迷與歡喜，仿佛能夠看他一眼都是三生有幸。

真是令人惡心厭煩至極。

“是！你看的眼神叫我惡心！從小在我身后牙牙學語的喊我師尊叫我惡心！你身為祥瑞之身更是叫我惡心！”

“什么？！”灰凌如遭雷劈，眼睛睜的大大的，眸中卻并無光亮，倒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皫熥鹁谷恢牢沂窍槿鹬?？”

何子書殘忍道：“你自幼被是送入仙門，你當真以為你父皇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祥瑞？他恨你！他恨你為什么是一個女兒身！一朵祥瑞生成女兒身有什么用？！既不能支撐他的江山又不能成為他兒子的妃子謀來福報！你這一朵祥瑞對他這個帝王來說只是一朵為他人做嫁衣的禍害！帝王宮中滿是眼線，連李玬蔻那種蠢貨都知道你是祥瑞，你還覺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祥瑞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罷了！”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灰凌踉蹌的搖著頭，口中喃喃，“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何子書一字一句，殘忍至極的剝開一層又一層的真相，直到鮮血淋漓，“那你以為你身體里的血液為什么會有如此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