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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扈阿姨的昔日

我想了想突然說:“會不會是那些猩猩養(yǎng)的?”

Asa說:“養(yǎng)來干什么?”

我說:“吃啊,它們可能把這個游泳池當成魚塘了。”

Asa打了個噴嚏。

我擔心他會感冒,說:“我們回去吧。”

Asa甩了甩頭發(fā),說:“只能這樣了。”

我怎么都想不到,在返回旅社的途中,我和Asa竟然看到了C加加的筆記本電腦,它被扔在黑暗的水泥路上,斷成了顯示屏和鍵盤兩部分。我走過去用手電筒照了照,認出了上面的貼紙,馬上說:“這是C加加的。”

Asa說:“那些猩猩為什么把它扔了?”

我說:“肯定是不會用唄。”

Asa說:“不會用為什么偷它?”

我說:“可能它們也想跟上時代吧。”

Asa小心地拿起顯示屏和鍵盤,仔細查看起來。

我四下照了照,街道兩旁都是黑洞洞的窗口,深不可測。最后,我把手電筒的光柱停在了一塊門匾上,上面寫著:防疫站。

Asa說:“你覺得還能修好嗎?”

我說:“一個人都被攔腰斬斷了,你覺得他還能活嗎?你看,那是防疫站。”

Asa把電腦放在了地上,順著手電筒看了看,說:“怎么了?”

我說:“我記著,乾叔的老婆扈阿姨過去就在這里工作。”

Asa恍然大悟:“對對對,你瞧我這腦袋。”

我說:“我們進去看看?”

Asa說:“早都人去樓空了,看什么?”

我說:“也是。”

可是,我和Asa走過防疫站之后,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又停下了:“我還是想去看看。”

Asa說:“你去看什么?”

我說:“我也不知道。”

Asa說:“那就去吧。”

我倆快步返回去,走進了那個防疫站。里面的格局就像個小診所,外間有個辦公桌,還有個露出彈簧的長條沙發(fā)。里間擺著兩張鋼絲床,床下扔著一團白床單。

我用手電筒照了照,墻上有個服務窗,已經(jīng)殘破不堪,左下角殘留著唯一一張照片,我走過去看了看,照片上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穿著草綠色毛衣,領子很高,把脖頸護得嚴嚴實實。跟刻板的衣著相反,她的眼神很勾人,讓我想起了一句詩:滿園春色關不住。

我說:“你看這女孩的眼神,當年絕對是個風流人物。”

Asa湊過來看了看,說:“你別胡說啊,這是扈阿姨。”

我愣了愣,馬上又端詳了一下照片,畢竟隔著二十多年時光,如果Asa不提示,我還真看不出來。

進入404之后,我好像遠離了現(xiàn)實世界,眼下終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倍感親切。

我和Asa離開之后,Asa在路上感慨起來:“扈阿姨把青春留在了這個地方。”

我說:“我們會把青春留在哪兒?”

Asa說:“我們沒有青春。”

我說:“為什么這么說?”

Asa說:“跟那個時代的人比起來,我們沒有激情。”

我說:“如果你說的激情是指奉獻,那我確實沒有。”

就算在繁華的都市里,午夜過后的街道也會顯得陰森森的,何況這里是404,大家不是睡了,而是壓根就沒有人。

我一邊跟Asa閑聊一邊舉著手電筒照來照去,突然又照到了一個門匾,上面寫著:防疫站。

我馬上站住了,問Asa:“404有幾個防疫站啊?”

Asa說:“應該就一個吧?”

我說:“你看那里。”

Asa順著手電筒的光看過去,嘀咕了一句:“不對啊,我們頂多走出了兩站地。”

接著,我和Asa一起過去,走進了這個防疫站,里面的格局跟前一個防疫站很像,總共兩個房間,外間有個辦公桌,有個破沙發(fā)。里間擺著兩張鋼絲床,床下扔著一團白床單……

墻上的服務窗里殘留著唯一一張照片,上面是扈阿姨,她穿著草綠色的高領毛衣,微微地笑著……

Asa說:“壞了。”

我馬上看了看他。

Asa說:“我們迷失方向了。”

我說:“不會啊,我們一直沿著街朝前走,不可能轉回來。”

Asa說:“你看看,這就是剛才那個防疫站!”

我四下看了看,這里僅存的一些物品確實都是我們見過的。

我低聲說:“出去。”

然后,我們就在扈阿姨含笑的注視下快步走了出去。

來到街道上,我說:“我們需要使用指南針了。”

Asa很聽話地掏出手機,打開了指南針,馬上大聲說:“沒錯兒啊,我們一直在朝南走。”

我說:“那就繼續(xù)朝前走吧。”

也許是為了轉移兩個人的注意力,Asa沒話找話地說:“我聽扈阿姨說過,當年是她倒追乾叔的。”

我說:“乾叔有那么大魅力?”

Asa說:“我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可帥了。”

我說:“看來,那個時代也是顏值至上。”

聊著聊著,我拿著手電筒情又情不自禁地開始四下亂照了。

Asa說:“乾叔也有才,他拉小提琴一級棒。”

我突然停下了。

Asa沒有再問我,他順著手電筒朝旁邊看去,沒錯兒,手電筒又照到了一個門匾,上面寫著:防疫站。

他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他。

Asa低聲說:“我們……還進去嗎?”

我把心一橫,堅定地說:“進去。”

我們就進去了。

辦公桌,破沙發(fā),鋼絲床,白床單,墻上貼著扈阿姨的照片……

我朝著Asa眨巴了幾下眼睛:“為什么?”

Asa說:“我哪知道啊。”

我說:“這么轉下去,我們今天晚上別想找到那個團結旅社了。”

Asa再次看了看墻上的照片,突然說:“你確定這是之前那兩個防疫站嗎?”

我說:“當然是了。”

Asa慢慢走到了墻根前,我也跟了過去,把手電筒照在了扈阿姨的照片上,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二十多年前的扈阿姨依然微笑著,只是這張照片上的她穿著一件草綠色襯衣,而不是毛衣!

Asa看了看我,小聲說:“不是同一張照片了,對吧?”

我木木地點了點頭。

Asa竟然如釋重負:“我就說嘛,我們不可能原地繞彎子!”

我又警惕地看了看照片上的扈阿姨,她靜靜地聽著,笑而不語。

我說:“我們出去說。”

離開這個防疫站,我才提出疑問:“為什么有這么多防疫站?”

Asa說:“可能當年404性質特殊,需要預防更多疫情吧。”

我說:“它們?yōu)槭裁炊技性诹诉@片街區(qū)?”

Asa說:“也許是為了方便群眾,就像美食一條街。”

我又說:“那為什么每個防疫站只有扈阿姨一個人的照片?”

Asa說:“我猜,扈阿姨是這個系統(tǒng)的骨干,把她的照片貼在每個相關單位的墻上,那是號召大家向她學習……”

我打斷了他:“你不覺得你這些說法很牽強嗎?”

Asa說:“很有可能啊。”

我就不說什么了,但我明顯感覺到年輕的扈阿姨在黑暗的夜空中無聲地笑起來。

……

我和Asa找到團結旅社的時候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蚊蟲鳥獸都睡了,404里變得更加靜謐,就像個熟睡的大村莊。

我和Asa去籃球館,拿上了我們的行李,然后朝旅社走去。我們不確定那些猩猩還在不在了,一聲不吭,走路也躡手躡腳的。

來到旅社門口之后,我們聽了一會兒,沒有一點聲音,我正要走進去看看,突然聽見了老滬的聲音:“誰?”

我趕緊說:“我!”

原來老滬回來了,他并沒有睡,正坐在黑乎乎的樓梯口上嚴陣以待。我們同時打開手電筒互相照了照,晃得什么都看不見,我剛把手電筒關上,老滬也把手電筒關上了,一片黑暗中,我們又同時把手電筒打開了。

我說:“你把手電筒關了。”

老滬說:“你們關了。”

我就關掉了手電筒。

老滬確認了一下我們身后沒有其他人,這才說:“你們去哪兒了?”

我說:“那些猩猩呢?”

老滬說:“離開了。”

我說:“它們已經(jīng)知道我們在這里了,肯定還會來,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

老滬說:“如果換了地方小差和C加加回來就找不到我們了。”

我說:“四爺和小馬哥回來了嗎?”

他說:“回來了,他們在樓上睡了。”

我和老滬說話的時候,Asa又去洗頭發(fā)了。我對老滬簡單講了講我和Asa的經(jīng)歷,然后問老滬:“你還有煙嗎?”

老滬說:“你還抽煙?”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現(xiàn)在我需要一點尼古丁。”

老滬就遞給了我一支煙,我點著了,狠狠抽起來。

老滬說:“四爺喝多了,剛才跟我吵了一架。”

我馬上問:“怎么了?”

老滬笑了:“因為京滬廣深和滬京廣深。”

我懂了,兩個地域炮。

尼古丁就像玻璃水,我抽完了一支煙,腦袋里竟然蹦出了一個詞——“窗明幾凈”。

Asa還在洗他的頭發(fā),估計他把所有洗發(fā)水都用光了。

我說:“小差和C加加怎么辦?”

老滬說:“明天再商量吧,你去睡一會兒。”

我說:“你不睡?”

他說:“萬一猩猩再來呢?”

我忽然感到老滬才是最可愛的人,正要說些感謝的話,他又補充了一句:“兩個小時之后我去叫你,我們輪班。”

我把話咽了回去:“沒問題。”

……

我回到房間躺下之后Asa才回來,我立刻聞到了很濃的洗發(fā)水味道,然后就聯(lián)想到了那些猩猩。動物都是臭的,它們卻是香的,難道它們比我還愛洗澡?越想越不正常。

剛剛睡了一會兒,我就被一陣引擎聲驚醒了,一骨碌爬起來,窗外一片漆黑,但引擎聲卻越來越近了。我趕緊走出去,來到樓梯口,看見老滬把腦袋靠在墻上,正在打呼嚕。

我把他搖醒之后,他睡眼惺忪地說:“我沒睡著。”

我說:“有人來了。”

他急忙站起來:“什么人?”

我說:“我也不知道。”

這時候,三輛摩托車已經(jīng)停在了旅社的門外,一群人沖進來,幾支手電筒齊刷刷地射向了我和老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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