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愛國的視線隨著楊慧娟的身影來到了咖啡店門口,在她推門而入的時候,他看到了蹲守在咖啡店內(nèi)的兩位同事。
楊慧娟依照事先的約定,選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恰巧與鄰桌的偵查員背靠背。當然,她并不清楚邊上二人的真實身份,只是湊巧瞧見那里有空位便選在那里坐下。但是偵查員們清楚,那不是巧合,是他們刻意安排的,是他們借口趕走了兩波客人后,特意保留下來的。
這時耳機里突然呼叫起了彭萬里與馬愛國。
“看到高明了嗎?”對方詢問道。
“目前還沒有。”彭萬里回答道。
“好的,注意觀察,隨時報告。”
簡短的指令后電臺陷入了靜默,只有偶爾響起的電波擾動聲。
十分鐘后,馬愛國的眼角突然一陣抽搐。精瘦短小、面容憔悴的高明在馬路邊的公交樞紐站內(nèi)出現(xiàn)了。
馬愛國立即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彭萬里,低聲道:“高明出現(xiàn)了。”
“在哪兒?”彭萬里逡巡著人群,努力尋找著高明的身影。
“對面公交樞紐站的最前端,一輛黑色的別克轎車旁,穿著灰色運動套衫的男子。”馬愛國剛指認完,又嘟囔著補充了一句,“那是運動衫還是睡衣啊?”
不管他穿的是什么,反正彭萬里已經(jīng)認出了他,正通過手持電臺向位于停車場內(nèi)的后方指揮部做著匯報。
緊接著提請各單位注意的指令被發(fā)出。所有偵查員們瞬間警覺起來。此時不單是眼睛,他們身上所有的感覺器官,眼耳口鼻,甚至是內(nèi)在的毛細血管都變得異常敏感。
高明沒有立即走向咖啡店,而是掏出手機撥打起來。與此同時,身在咖啡店內(nèi)的楊慧娟掏出了手機。她與高明的通話聲通過近在咫尺的偵查員身上佩戴的設(shè)備悉數(shù)傳到了每一位參與行動者的耳中。
“我已經(jīng)到了。”
“你人呢?”
“我就坐在門口靠窗的位置,你進門就能看到我。”
“好的,我等你。”
掛斷電話后的高明仍舊沒有立即動身,而是又在原地左顧右盼了一陣,似是在觀望等待著什么。馬愛國注意到,他雖然一直目視著前方,但眼神渙散,飄忽不定,而他的嘴唇則一開一合地翕動著,似乎正在隔空與人交談。馬愛國順著他直視的方向望去,并未瞧見什么可疑人員。
就在此時,高明動了,他搖頭晃腦、精神萎靡地朝著咖啡店走去。
馬愛國一個分神,差點跟丟了高明。他正兀自懊悔不已,試圖重新跟上高明的步伐時,一個黑色的人影推開了黑色別克轎車駕駛員一側(cè)的車門,鬼祟地尾隨著高明向咖啡店走去。
“好像有尾巴。”馬愛國向彭萬里發(fā)出了警示。
“哪兒?”
“高明身后兩三米遠,穿著一身黑的高個男子。”馬愛國又停下來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鼻頭紅腫,鼻梁上好像貼著膠布……”
這個清晰明了的體貌特征幫助彭萬里在擁擠的人群中順利找到了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雙眼迸射出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高明的背影,腳下保持著與對方一致的步調(diào),逐漸向著咖啡店靠近。
“莫非這人是昨晚的闖入者之一?”馬愛國迅速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彭萬里不以為意地回應(yīng)道:“他尾隨高明一定有他的意圖。不管他是什么人,一并帶回所里審一審就清楚了。”
彭萬里立即將他們的發(fā)現(xiàn)通過電臺通知了專案組的其他人。后方指揮部也依據(jù)突發(fā)狀況做出快速調(diào)整,將原本在外圍戒備的增援力量調(diào)往現(xiàn)場,并命令現(xiàn)場待命的偵查員要等到高明與黑衣男子都進入到店內(nèi)后才可以行動。
然而黑衣男子如鬣狗般敏銳的嗅覺使得他在察覺到周遭存有異樣的氣味時,并未尾隨高明一同進入到偵查員們設(shè)下的伏擊圈內(nèi),而是借著中心廣場內(nèi)強大的人流做掩護,躲在一旁如狩獵者般時刻監(jiān)視著咖啡店內(nèi)的情形。
考驗指揮長現(xiàn)場指揮和協(xié)調(diào)動員能力的時候到了。擺在他面前的選擇有二,一是派增援力量悄無聲息地靠近他,二是在行動命令下達后對其采用正面強突。不過鑒于此人如此警覺,無論是繞背偷襲還是正面強攻都有可能打草驚蛇。兩種方案都不是最優(yōu)方案,該如何抉擇呢?
就在這時,對講機里響起彭萬里的聲音。他與馬愛國主動請纓,申請完成這一艱巨的任務(wù)。他們給出的理由很具有說服力,一是他們離黑衣男子最近,二是他們本身就在他的側(cè)后方,靠近他的成功率會更高些。
指揮長沒有做過多的考量,只是簡單權(quán)衡了利弊便立馬做出了抉擇。因為時間不等人,咖啡店內(nèi)的高明與楊慧娟已經(jīng)接上了頭。事先說好的,只要高明一現(xiàn)身便立即行動的偵查員們遲遲未有動作,急得六神無主的楊慧娟已經(jīng)開始四下觀望了。這樣的舉動很容易引發(fā)高明的警惕,從而影響整個行動計劃,甚至是導致行動失敗。
“行動!”
一聲令下,位于咖啡店的偵查員一個轉(zhuǎn)身便出現(xiàn)在了高明的面前。
“你是高明嗎?”
“你們是什么人?”
那個“人”字尚在口中,身手敏捷的高明已利落起身。雖然高明仍舊帶著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但長期躲債練就出來了的逃生本能,使得他在面對陌生人的圍堵時能下意識地做出反應(yīng)。只見他一個翻身,試圖跨越過身后的桌椅,為自己開辟出一條逃生之道來。
只是他面對的是訓練有素的偵查員。兩人一邊一個,沒給他任何機會,直接將他摁倒在了椅子上。
控制高明似是輕而易舉,但是對付黑衣人就沒有那么容易了。當他親眼瞧著高明被兩名陌生男子摁倒在椅子上時,他立即選擇轉(zhuǎn)身撤退。而他的逃跑路線正是朝著公交樞紐站的方向,那里停著他的黑色別克轎車。
彭萬里與馬愛國此時正穿過馬路向著他狂奔而去。
感覺到身側(cè)異樣的黑衣人也撒開雙腿,玩命地奔跑起來。可是,公交樞紐站內(nèi)的候車人群猶如一道屏障般阻擋著他的去路。他尚未靠近別克轎車便被迫放慢了奔跑的速度。迫不得已之下,他改變了逃跑的路線。一個斜刺沖突,他跑上了交通主干道上的非機動車道,在一輛輛助動車之間左沖右突、橫沖直撞。險象環(huán)生的狀況,除了引發(fā)路人們連聲的驚叫外,還引來了騎手們瘋狂的鳴笛聲。
經(jīng)過一百米的沖刺,四十多歲的彭萬里已雙腿酸軟,顯出頹勢;而五十多歲的馬愛國卻后勁十足,始終緊咬在黑衣人的身后。
就在黑衣人打算翻越隔離帶,穿過機動車道,跑向馬路對面去時,馬愛國猛然間發(fā)力,一個俯沖撲上前去,死命拽住對方的褲腰,令其騰空而起的雙腳重新落回地面,并被牢牢地釘在地面上不得動彈。
“警……警察……”馬愛國滿臉通紅,大口喘著粗氣,“你涉嫌參與了一起非正常死亡事件,現(xiàn)依法對你進行傳喚,請你積極配合。”他幾乎是擠光了肺部的所有氧氣才將上述語句完整地說出口。
之后,在彭萬里等人的增援下,他終于控制住了黑衣人,并將其與高明、楊慧娟一塊兒帶回了馬家宅社區(qū)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