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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潛行

按照一般的情況,坐著的人地位要高于站著的人。宋江他們坐在正廳中的椅子上,劉星站著??墒钦局娜擞猩砀叩膬瀯荩J利的目光居高臨下看向宋大少爺,畢竟是下鄉見過血的,劉星的目光掃過來,宋大少爺感覺如同兩柄利劍射過來一樣。他忍不住上身向后靠了靠,這氣勢一弱,后面的話竟然說不出來。

宋江不肯接這個話頭,如果接了這個話頭肯定是示弱了。沒等他說話,劉星已經接著說了下去,“這已經是秋天,就算是搶收也收不了多少糧食。我們李指揮使的意思是,希望潢溪鎮的土地都能拿出來讓大家一起種,收上來的糧食按人口分了。好歹讓大家度過災年再說。補種的幾個月,大伙的口糧我們新一團可以出。只是這地,我們得向大家借出來。希望宋先生能夠有救百姓的慈悲之心。你把這地借出來,救了潢溪鎮的百姓,這份陰德絕對能夠澤被子孫?!?

宋江是官場狠毒的胥吏,加上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好歹氣血已經不是那么沖動了。即便如此,第一次聽別人轉述劉星的話,他手下的狗腿子們轉述的時候,已經把中間的話柔化了不少,即便如此已經氣得他怒發沖冠。這番聽劉星如此坦蕩的說出來,那股子憤怒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華夏古代百姓對于土地的眷戀是無比深厚的,因為土地是他們賴以為生的命根。耕種、收獲,沒有了土地,就意味著沒有了生活下去的可能。極度珍視土地是他們能夠活下去的必須?;蛟S這個世界天空海闊,但是農民們根本沒有能力去游歷天下,對他們來說,方圓幾十里已經是他們這一生全部的世界,自己的土地就是這一生唯一的立足之處。

對于地主們來說,對于土地的貪婪遠勝于農民。土地不僅僅是他們生活最基本的來源,也是他們這一生能力的證明。他們做的任何事,都是要攫取土地,增加土地。即便是在夢中,他們的念頭也是以擴大自己的土地為唯一的目標。

當然,宋江地主并沒有對自己進行過如此認真的分析,他唯一感覺到的只是一種悸動順著自己的脊椎開始上升,那是發自骨髓的憤怒。他再也沒有去考慮面前的兩人或許是“有功名”的,或許背后有人。他此時看到的僅僅是兩個試圖要他命的敵人。眼前的這兩個軍姿標準,神態自若的青年就是兩只惡鬼,試圖奪取宋江一切的惡鬼。

宋江已經衰老的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開始升溫,甚至要沸騰了。從這番話里面,宋江已經知道了一件事,新一團團絕對不會和自己善罷甘休。劉星的這番話條理清楚,思想明確。如果只是向自己示威的話,他們絕對不會這樣說的。

宋江盯著劉星的眼睛,這是要做最后的判斷。讓他感到汗毛直豎的是,劉星的神色中毫沒有那種夸大其詞的人特有的虛偽,劉星的神態是那種說真話的人特有的認真。那是言行一致才會有的專注。

自從這次水災之后,宋江始終很擔心災民們會起來鬧。所以什么新一團救了百姓,他將他們拒之門外,他把自己手下的人都聚集在圍子周圍,就是為了彈壓有可能發生的任何針對自己的騷亂。對于新出現的新一團,宋江甚至采取了針鋒相對的姿態,放話威脅,告官。以他的胥吏想法,他很清楚,在這等危急的時候,你坐在那里就是等死。他所做的一切這些都是為了消除任何可能構成威脅的對象。

可真的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新一團根本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們已經逼到了自己的門上。憤怒之下,宋江反而變得極為清醒,他和新一團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妥協的可能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兩個人扣在手里面。既然這兩個人都“有功名”,在新一團中間也該是地位不低的人。只要把他們扣在手里面,就算是新一團打過來了,把這兩個人往外面一叉,刀往他們脖子上一架,好歹新一團的人也會有些投鼠忌器。宋江頃刻間已經做了決斷。至于抓了這兩個“有功名”的人之后會有什么后果,宋江根本沒有考慮。如果沒有了現在的平安,那就根本不會有未來的。

想到這里,他又看了劉星和李深一眼:“多少進士出身的知縣、知州、知府栽在我手上,就憑你們兩個黃毛小子?!”

宋江神色的微妙變化根本沒有逃過劉星的觀察,宋江看向劉星的那一刻,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在一起,一老一少的瞳孔都微微一縮,劉星頃刻間都已經看透了宋江的念頭。

參謀長兼一營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在這樣濕熱的沼澤里面行軍——主要是炮車拖不動,只能帶幾門大口虎蹲炮。

軍團會議上決定消滅宋江之后,新一團的正規軍事力量就開始運作了。一營、二營都經過比較系統的軍事訓練,這個重任自然落在他們身上。但是兵法講的是“以正合,以奇勝?!比绻麅蓚€營大張旗鼓地出動,大家怕走露了風聲。所以最后做出了一營和三營攻打潢溪鎮的決定,二營守家。這兩個營里面,一營自然是主攻部隊。

這次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先禮后兵。特派員劉星前去做最后的“外交努力”。無論結果如何,當天晚上兩個營就要發動進攻,攻克宋江地主的圍子。部隊的行軍路線不是從走水路,而是走的陸路。水路雖然運輸方便,但是根據這幾天的調查,宋江把住了碼頭。走水路絕對沒有辦法避開他們的哨探。新一團是補充兵屬性,沒有什么火炮之類的重火力。強攻據守圍墻的宋家圍子定然會有不小的傷亡。

走陸路雖然慢,行軍也會消耗很多體力,但是好處在于現在這一大片的沼澤地根本是無人區。只要先派出偵查隊把有可能出現的零星人員給控制住,大部隊行軍很隱蔽的。李團長親自探的路,在沿途設置的標志引導著大家在沼澤中安全穿行,道路雖然泥濘,卻不是不能行軍。更沒有無法通行的問題發生。

一營、三營這次出動,三營的主要工作就是承擔起輜重部隊的任務。三營長段澎從來沒有打過出戰前如此“麻煩”的仗。從什么時候開始行軍,攜帶多少干糧與飲用水開始,計劃大部分都是充斥著后勤的功能。段澎覺得軍隊出動的計劃,比照顧爺爺還要麻煩的多。吃喝拉撒睡這些事情的討論占據了計劃的絕大部分。反倒是作戰計劃,李團長偏偏沒有多插嘴。他讓幾個領兵的同志們自己提出自己的看法。

張、段打過仗,雖然沒太多勝仗的經歷,但是好歹也算是有經驗。他知道面對敵人堅固的防守陣地,對部隊的士氣影響肯定頗大。深知士氣對于戰斗的影響。如果兩方都是在平地上交戰,你硬沖過去的話,戰士們好歹有那么一股氣。反正跟著大家一起往前沖,死了就死了。但是面對圍子,上面的敵人玩命的放槍,只要打中幾個人,對于部隊的士氣影響就會非常大。仿佛和堅固的城墻融為一體的敵人更加可怕。

其他同志沒有什么打仗的經驗,雖然進行過軍事訓練,但訓練是一回事,打仗就是另外一回事。這里頭也就是張大彪能夠提出些比較靠譜的問題。

會議最后,李云隆和團參謀部制定了三個作戰計劃,最理想的方案就是盡可能接近潢溪鎮,傍晚突然分兩路沖出去。一路壓制住碼頭那里的敵人,另外一路搶占大門,殺進宋江的圍子。最不理想的方案就是強攻圍子——反正關鍵點都是對大門的搶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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