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進門的一瞬，風里裹著鐵銹味吹進了屋子。奔特利慌張地一把拽住邁克的手臂：“喂老兄，怎么是你？”

邁克一邊沖著外面叫嚷，一邊回頭向奔特利使了個眼色。待門外的人都撤走后，邁克才轉過身壓低聲音：“午飯時，巡邏較為松懈，你趁那時候溜出去。”

“我沒有想到是你。”

“現在形勢并不明朗，很多人是好是壞都分不清，所以上校派了我過來替換你。”說到這兒，邁克上下打量了一番奔特利：“嘿，你還好嗎？

奔特利攤開了兩手，聳了下肩膀：“肢體健全，算是好吧。快邁克，和我說說這兩天外面都有什么動靜？”

邁克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我就是個士兵，知道的東西有限。眼下，新軍規執行得更嚴了，三個士兵因頭盔帶未系緊被鞭刑，有時候我聽著那皮鞭抽在鎧甲上的悶響，比慘叫更刺耳。”說到這里，邁克歪著頭看向了奔特利，換了個語調兒：“你進來后，溫克爾頓伯爵女兒的婚訊倒是像團火，燒穿了古堡的石墻。哦對，就你那個妹妹安娜。”

“安娜？”

邁克淺笑了一下，他用劍鞘戳了戳篝火里的炭：“聽說安娜要嫁米歇爾的崽子？”

“你知道伊文？”奔特利拽了下肩上的披風，金屬扣刮過鎖子甲，發出刺啦聲。

“鼎鼎大名的米歇爾公爵的兒子，有誰又不知道？！聽說那小子上月在酒館砸了三個平民的腦袋，就為他老爹搶了商隊的香料。”邁克吐了口唾沫：“安娜那丫頭，眼睛亮得像星子，怎么就瞎了眼？”

篝火噼啪炸開，火星子竄上奔特利的護腕。他想起安娜拽著他袖子晃的樣子，想起舅媽甩給他的冷臉，想起溫克爾頓伯爵說“這是攀附權貴的殊榮”時，火光在他頭頂晃出陰影。

“或許……”他喉結動了動：“安娜只是想找個依靠。”

邁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節捏得發白：“聽著，奔特利，我在銀騎軍團混了十年，見過太多貴族小姐嫁入豪門。她們以為自己踩著珍珠登云，最后都成了別人靴底的泥。”他松開手，劍鞘在地上敲出悶響，“你妹妹不一樣，她該在花園里養玫瑰，不是給米歇爾家當花瓶。”

提起安娜，奔特利的心有些沉重。他何嘗不害怕自己單純的妹妹卷入政治陰謀里，可又有什么辦法？！奔特利沒有說話。

午間，奔特利順利出了營帳，一路躲避掩藏，他于傍晚時分出了第3區。

奔特利本想去亞里森城找貝魯特，并見一見貝魯特的父親——索諾·安克魯奇，問問父親的星云圖。但一番思索后，奔特利又朝向13區方向奔去，他覺得自己應該去探探三夫人的消息。

沿途，夜風卷著沙粒打在手上，奔特利望著東邊地平線的黑影——那是東部邊塞的方向，國王的軍令像道符咒，捆著所有人的手腳，而西海岸的風，也因這重重迷霧而愈發陰涼。

奔特利在馬廄后巷截住了女友愛麗莎。

此刻的愛麗莎正捧著新漿洗的衣服，發梢沾著肥皂沫，見了奔特利忽然慌忙后退，撞在馬槽上。

“你……你怎么來了？”愛麗莎顯然在13區附近見到奔特利有些意外。

“找你。”奔特利扯下頭盔，汗水順著下巴滴在鎖子甲上。他沒有和愛麗莎寒暄，而是直接問到：“那天你說三夫人看蜥蜴時笑了，到底怎么回事？”

聽到奔特利的問題，愛麗莎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她慌忙地向前一步，并抬手一把捂住了奔特利的嘴，慌張地四下張望：“不親愛的，不要再提了！這是13區，要是被人聽到，你我就都死定了。”

奔特利抓住放在自己嘴旁的手，拉著愛麗莎來到了馬廄。

“究竟怎么回事？”

“我說了奔特利，已經過去了，可能是我眼花。”愛麗莎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不愛麗莎，這件事情現在非常重要！三夫人最近又有什么反常的舉動嗎？你告訴我愛麗莎。”

愛麗莎的手指絞著圍裙帶，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慌張害怕極了，吞吞吐吐：“我……我偷聽到女官們議論，說三夫人最近總去地窖。那里鎖著，鑰匙在她貼身侍女那兒。”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陷進他皮膚，“還有，哈秋拉女王的寢殿里，有幅畫——畫的是海對面的山，山頂全是尖牙！”

奔特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舅舅溫克爾頓伯爵怒吼“塔瑪西爾”時，眼里翻涌的血絲。他抓著愛麗莎的肩膀不停搖晃：“海對面？塔瑪西爾是嗎？還有什么？”

“還有，還有......聽說，聽說惡魔要過海了。”愛麗莎的臉借著月光慘的發白，她的嘴唇都在顫抖。

“誰說的？”

“好像，好像是西海岸漁村。”

奔特利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樣，他抓起愛麗莎的手：“跟我去地窖。”

“不行！”愛麗莎猛地甩開他。“那是禁區！上次有個女仆偷看，被割了舌頭！”

“那你就幫我帶路。”奔特利扯下披風裹住她的肩，“就說我要送新軍服給三夫人鑒賞。”

愛麗莎的嘴唇顫抖著，像片被風吹動的花瓣。她低頭系著圍裙帶，小聲說：“今晚子時，后巷的垃圾車會經過。我跟車進去，你在地窖外的老槐樹下等我。”

月光漫過城墻時，奔特利蹲在老槐樹上，望著三夫人寢殿的窗戶。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記住，圖魯國的土地上，沒有無辜的血。”

等待的過程漫長得很，奔特利腦海中不停回想那句“惡魔要過海”的話。此刻的他，腳步變得沉重，雖然心中充滿著對真相的渴望和對自由的執著，但也有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責任感壓在肩上。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他必須面對這一切，無論前方是光明還是黑暗。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孤獨而堅定，就像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