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孟猶豫起來：“這……”
黃仁很滿意吳孟的表情，欣賞片刻，轉向徐鳴：
“多數災戾都是風暴過境，走了就走了。而從描述判斷，你面對的災戾，必定是擁有自由意志的‘風暴’，極度稀少！”
徐鳴打了個冷顫。
事實上，由于身處其中，當局者迷，他先前對逃脫災戾并沒有清晰的概念，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現在看來，被天災追索性命，這感覺，非要貼地氣形容，大概就是變成螞蟻，正快樂的生活、采摘搬運食物，忽然，滾燙熱水從天而降，淹沒整個蟻窩，同類全部慘死。
即便僥幸得生，但不論跑到哪里，熱水如影隨形，澆在身上，跑不掉的。
哪怕熱水沒了，以為能活，轉眼也會被一腳踩死。
他這只螞蟻暫時活下來了。
黃仁接著說：“更何況，你連續逃脫了兩次。”
徐鳴一愣：“兩次？”
黃仁問：“你沒發現嗎，你連續兩次面對災戾，竟然沒有丟掉性命。”
徐鳴又一愣，突然恍然大悟，如果穿越算復活，那他確實接連面對夜魔兩次不死！這相當于……
“相當于天雷連劈兩次，毫發無損。”黃仁解釋。
車廂陷入沉默。
徐鳴沉吟一番：“可我聽說，夜安局的奇能異士，都是面對災戾而不死的人啊。”
黃仁搖頭：“洪水決堤，會形成沖擊平原，沖擊平原會形成沃土，適合耕種。夜安局的人，大多就是‘沖擊平原’，是逃脫災戾后的饋贈。
你不同，你直面想殺你的災戾，連續不死，這大概相當于成功對抗自由意志洪水，保護了河堤周圍的萬頃良田、無數居民。
連續兩次！
你會受虛空祝福的。很難想象，你會從祂那里，繼承什么樣的能力……”
徐鳴有些恍惚，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可他高興不起來。
吳孟倒是很興奮：“這豈不是無敵？你們夜安局快招納他啊。”
黃仁笑：“可惜，夜安局不招死人。”
吳孟嘿了聲：“警官，不要說喪氣話，這里都是好運氣的人，怎么會死？”
黃仁下巴揚了揚：“就像徐鳴感受到的，災戾必定不會放過你，下個月中，祂還會降臨，你必死無疑。還有一個月可活，想吃什么，就吃點兒什么吧。”
吳孟雙手合十，做祈求狀：“不要啊警官，我還指望他養老呢。你是夜安局，能救他，行行好啊……”
徐鳴腦袋逐漸發木，還以為之前必死想法是消極預期，沒想到，竟是夜魔的警告。
這下完蛋，活都沒法活著，更別提回家。
黃仁搖頭：“我也是人，能有什么辦法？”
吳孟問：“你們總了解夜魔的吧？夜安局同事有經歷過的吧，分享點兒經驗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對啊，他想加入夜安局，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黃仁點頭：“有道理。你之前的回答，已經實時傳輸會局里，結合歷史數據，我們一起聽聽分析結果。”
他又按了按車廂頂部，“咔噠”一聲，之前微弱的機器運行聲開始倒轉，呼哩嘩啦的雜音出現，很快，雜音消失，清亮的女聲說話：“隊長！”
黃仁說：“有什么發現？”
女聲說：“報告隊長，此次案件中，受害人體態形貌，曾經出現過。”
徐鳴一激靈，急忙豎起耳朵，這是希望的小火苗。
黃仁說：“具體說說。”
女生說：“從十年前，有災戾記錄開始，此種死狀的受害人，幾乎非常均勻的，每兩年出現一次，這是第五次。
死者均是半邊焦黑，身體脫水，面貌驚恐，頭骨消失。
局里之前對此中災戾暫定名為，半黑。不過由于生還者，已經得到真實名稱，現已更名為，夜魔。”
聽到“出現生還者”，徐鳴不由心臟砰砰跳，果然也有其他人生還！
黃仁語氣也有些興奮：“生還者資料呢？人呢？在局里嗎？”
“滋啦——”電波擾動聲。很快，女聲回來：“報告隊長，生還者就在您眼前。”
徐鳴一愣，看向黃仁，又扭向吳孟，完全不可置信：“孟叔？”
吳孟一臉懵：“不是我啊，我從沒見過災戾啊”
黃仁哼了聲：“你說的生還者，就是徐鳴？”
女聲回道：“是的。”
黃仁大聲道：“那還用你說！”
女聲透出一絲委屈：“你問的嘛。”
徐鳴大失所望，心情下降到極點。強打精神，問道：“姐姐，所有數據里，就沒有顯示其他生還者嗎？”
女聲頓了頓，似乎沒想到會和其他人說話。很快恢復專業語氣：“十年內，三次降臨，數萬人受害，無一幸免。你是唯一一名幸存者。”
數萬人里的唯一幸運兒，這明明是個悲劇，但知道自己是唯一，心情竟沒有想象中那么遭。
但同時，這也預示著，他必死無疑。
吳孟語氣忐忑：“警官，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你們可是夜安局呀。”
黃仁揉著太陽穴：“夜安局也是人，如果能正面對抗狩獵型災戾，又怎么會讓大家躲在地底。”
“狩獵型？”徐鳴問。
黃仁撇他一眼，似乎在說，你都必死的地步了，還對無關的事感興趣。
他打了個響指：“你來解釋。”
女聲沒有絲毫猶豫，非常自然：“十年數據記錄，根據災戾對待人類特點，大多可粗略歸屬于三大類：狩獵型，風暴型，成長型。
狩獵型，極少見，譬如夜魔，主動攻擊人類，被盯上絕對無法躲避，必死無疑。
風暴型，常見，譬如兩年前，災戾迷霧蔓延商都，其中隱藏神秘觸手生物，破壞嚴重。
行進路線獨特，變化神奇，對動物、植物、建筑一視同仁，但就像我說的，沒有自主性，不會主動攻擊人，但寄宿于其中的生物除外。
預防的好，一個人都不會出事，預防不好，范圍殺傷力，受害人比夜魔多的多。
成長型，較為常見，固定地點，不斷生長，眼月時降臨，但白天不會消失。
例如三年前，長安出現的人頭海星，半個月生長數萬米，幾乎吞噬半座城市。
祂們傷害力兩個極端，要么對人類特別友好，要么具有最漫長、最廣泛的攻擊。
此外，極多災戾以不同類型混合出現，不再一一列舉。
更多特殊災戾，沒有固定特點，單獨記錄，并不強行分類。報告完畢。”
黃仁鼓掌：“不錯，非常清晰。我們的幸運兒一定非常了解了。”
徐鳴扶住額頭，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雖然有分類，但并沒有預想中的規律。
黃仁似乎很滿意他的表情：“那么，你們二位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吳孟滿臉愁容：“警官，夜安局真的沒辦法嗎？還是不能對普通人說？要不，你讓他加入夜安局，然后讓全國的專家一起幫幫他？求求你了……”
黃仁一攤手：“老哥，有辦法會見死不救嗎？就算他原地變成省廳廳長，辦法也不會出現，災戾又不在乎身份職位，該殺還是會殺。”
徐鳴脖子一陣酸痛，精神有些渙散。仰躺在椅子上，不斷捏眉心：“就是說，我死定了。”
幾個小時前，還認為加入夜安局，就有一線生機，現在看來，真要和女兒老婆永別了。
想到女兒，又是一陣不甘心。
真不服氣！
他抬頭，怒視黃仁：“一點兒搶救的辦法都沒有嗎？藏在地底呢？躲在夜安局呢？哪怕有萬分之一機會，你給我試一試！”
黃仁搖頭：“對不起，我們沒遇到任何人在狩獵災戾面前得生，實在幫不上……”
話沒說完，車頂喇叭滋啦亂響，好一陣子。
黃仁皺眉：“出什么事了？”
滋啦干擾聲消失，女聲回答：“報告隊長，既然我們沒有數據，就拿他當第一個數據研究好了。”
黃仁問：“什么意思？”
女聲答：“假如下個月中，他能存活，意味著整個世界對抗災戾前進一大步。他活不下了，我們也沒絲毫損失。”
黃仁沉思：“你是說，以他為樣本，研究夜魔？”
女聲答：“沒錯。我們沒有這樣的思路，因為這是第一次遇到活人。領導一定會同意，您沒有后顧之憂……”
黃仁嘴一撇：“我擔心他們？”隨即陷入沉思。
徐鳴心臟加速，不自主挺直腰，這個主意非常靠譜，他甚至覺得，對方百分百會同意！
畢竟，幫他一人，夜安局興許不能同意，但有可能拯救數十萬人，沒有人會不動心的！
吳孟拍著大腿，興奮叫道：“對啊，對啊，真是好主意！不虧是夜安局，肯定有辦法！小姑娘真聰明，多大了，有對象嗎……”
喇叭滋啦一聲，沒有任何回應。
車廂里一陣沉默，始終沒有人回應，也沒人解圍。
吳孟擠出笑，頗為尷尬。
“咳。”黃仁咳嗽了聲。
兩人齊齊盯著他，等待著他決定命運的回答。
黃仁終于思考完畢，抬起頭，輕輕一笑：“想讓我同意，十分簡單，但你要答應我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