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長羿啊。”吳孟在一旁嘆息。

徐鳴問：“怎么了？”

吳孟嘿嘿一笑：“我年輕時，還被他抓過。那時候，世界還正常，我只是小賊，而他還是個民警……”

徐鳴一愣：“你干了那么多壞事，肯定進了無數趟局子，竟然還能記得他？”

吳孟說：“是啊，無數趟，但一半都是他抓的。我嫌棄他礙事，他嫌棄我無藥可救。抓著抓著，都抓熟悉了。甚至后來被抓也會閑聊天。”

他模仿公鴨嗓，一句句和自己對話：“

吃飯了嗎？

怎么，想請客？

屁啊，我也沒吃呢。

你要不來抓我，大家都能吃嘍。

你要不犯事，我也不用抓你。

中午吃什么？

盒飯。

又是盒飯。

有的吃就知足吧。

注意身體啊長官……”

吳孟說著話，目光逐漸深沉，思慮仿佛回到了遙遠的地方。

徐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阿叔，你們倆，后來該不會是……斷背……？”

吳孟呸了聲：“斷你嗎個頭！就是感慨而已。以前還覺得日子苦，現在想來，那時候已經是最好的了。”

徐鳴想到來時的世界，頗覺得深有同感。

他把錄用函認真合好，動作輕柔，放進檔案袋。然后拿出第三個檔案袋。

抽出一看，竟然是一份錄用合同。

條款很多，但主要是兩方面，徐鳴要為夜安局怎樣工作，和夜安局將為徐鳴提供怎樣酬勞。

徐鳴著重研究那些具體工作，他想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會不會危及性命，會不會有賣身契般的條款，以至于阻礙回家。

吳孟則把把酬勞部分拿走。他瞇眼笑，臉像開花一般，一邊翻，一邊說：“混整了，混整了，快進棺材了，竟然吃上皇糧了，哈哈哈！好侄子，我以前對你多好，你得好好報答啊！”

徐鳴沒有理他，全身貫注在工作條款上。良久，看完之后，輕輕嘆了口氣。

工作事項分為兩大類，外勤和內勤。

內勤和徐鳴無關，大概是文檔歸納，數據整理，財務，人事，行政等等。

外勤則是一線，就是徐鳴要做的工作，也分為兩類。

一類是系統后援，就是13號的工作，像很多警務電臺似的，根據系統數據和現場情況，及時提供信息，情報，支援等等。

另一類，就是地地道道的外勤，就是黃仁的工作，也是徐鳴將要做的工作。

這類外勤和民警不同，不會什么都負責，像什么貓走丟了（找杜飛），廁所沒紙，肯定不管。

他們只負責災戾相關的事宜。

日常工作，需要處理兩種災情：

第一，災戾衍射。

徐鳴和吳孟經歷過，在樓道里差點兒雙雙嚇死。

這類衍射，在眼月之光的映照下，發生很頻繁。需要人手也多。

衍射輕微的，人們只是受驚嚇。衍射嚴重的，絕對會致人死亡。

因為災戾衍射受人類內心恐懼影響，千變萬化，屬于精神攻擊，等于把人類的思想和災戾聯系起來，相當恐怖。

非要類比，簡單一句話，見詭了。

第二類災情，災戾遺留變異。

這類事物，徐鳴也接觸過。本質上講，徐鳴就是災戾遺留，只不過是能力遺留。

每次災戾降臨，會帶來無盡災難，而祂們離開后，經常會留下些詭異的事物。

有些是死物，比如未知生物的觸手，未知生物的渾濁體液，未知生物的毛發。

這些遺留物，單一或者混合后，進入人體，會令人產生變異，得到特殊能力，成為天災。

等級高后，再想升級，需要的遺留物越純粹，越高級，越稀有，數量也越多。

當然，那是成功變異。

一旦變異失敗，陷入瘋狂，失去理智，就會失控，成為怪物。

這是第一類遺留變異。

第二類遺留變異，則是活物。

藍星植物、動物，在災戾的影響下，基因融合，形成新的物種。

有的會變成豐產作物，造福人類。

有的，也是怪物。

造福人類的不用管，但怪物，依然歸夜安局處理。

所以災戾遺留變異，非要類比，簡單一句話總結，就是失控的、陷入瘋狂的輻射變異怪物。

綜上，徐鳴以后的工作，就是兩類，第一，處理災戾衍射，“見詭”。第二，處理災戾遺留變異，“輻射變異怪物。”

徐鳴合上合同，感慨良久，即便加入夜安局，未來也充滿危險，充滿不確定。

他想起了13號，如何才能得到她的工作，改變性別？

或者干脆申請當財務好了，自己挺會算賬，畢竟之前也開店……

正沉思，忽然聽到一股股咽口水的聲音。

轉頭看，吳孟正拿著那份酬勞詳情，滿眼星星。

徐鳴氣不打一處來，好家伙，感情我拿命掙錢，你只管花是吧？

“怎么了，跟沒見過錢似的。”

他沒好氣的問，湊過頭一看，不由一陣茫然。

這算多算少？

夜安的工資，主要是一線外勤，分為四部分。

固定工資：四千五。

每月獎金：等同工資。

半年獎金：半年工資。

一年獎金：一年工資。

同時，外勤過程中，獲得的災戾遺留物，非特殊物品，非夜安守則規定物品（隨時更新），經過檢驗無危險后，由所得人員自由處理。

“很多嗎？”徐鳴問。

吳孟咽了口唾沫：“我只是不擅長算數，算半天，沒算出來。”

“去你的吧。”徐鳴說。

“其實確實多。”吳孟神色悲傷：“三年能在地上買房。十年能在底下買房，相當多了。”

單說買房的話，相比那個藍星，聽起來確實非常多。和工作相比，酬勞還算客觀。

“那你為什么不高興？”徐鳴好奇。

吳孟嘆氣：“為什么要分一月、半年、一年？你想過沒有。”

徐鳴略一思索：“王氏集團的獎金？”

吳孟說：“王氏集團是公司，講究利潤，又不做慈善。他的獎金，為什么這么發？”

徐鳴搖頭：“不知道”

吳孟說：“恐怕，這是界限。”

徐鳴一愣：“什么意思？”

吳孟說：“參加夜安局的人，每月都要面對災戾降臨。看這計算方法，恐怕一月死掉一批人，半年又死掉一批人，一年又死掉一批。”

“獎金雖然高，有命掙，沒命花呀……”

徐鳴恍如大悟，原來如此，光看著錢，想著房子，竟然把災戾給忘了。

真是小看王總了。

不過，徐鳴略一思忖，又覺得無所謂，既然加入夜安局，恐怕很多人和他一樣，并不單單為了錢。

災戾降臨的世界，想活下去、活的安全，靠的可不是錢，而是進化。

夜安是接觸災戾的最前線，也是進化的最前線。加入，更有可能進化，僅此而已。

當然，徐鳴和所有人都有一點不同，他想活下去，只是為了回家。

吳孟一陣搖頭，吐槽著夜安和王氏集團。忽然看到箱子底部，還有一個黃色檔案袋。

他伸手拿出，便打開邊說：“這個又是什么福利，不會是發女友之類的吧……”

抽出幾疊A4紙，打量一番，皺著眉頭，遞給徐鳴：“這是什么？”

徐鳴接過，看清題目，不由遍體生寒。

第一頁寫著幾行大字：趙城郊區化工廠資料。

“怎么了？”吳孟看出他表情不對。

徐鳴揉了揉頭：“沒什么，不是大事。”

他在騙吳孟，這疊資料是個警告。

徐鳴沒醒來時，皮箱就已經送來了。

按道理，皮箱內的資料，只有夜安局接觸過。他們的皮箱，竟然有化工廠資料，這就說明一點：

夜安局，有王氏集團內鬼。

他們暗示徐鳴，別妄想依靠夜安局，擺脫這件事。

陸吾，王氏集團，可惡！

這是逼我死！

他狠狠砸了下資料，一張條形銅版紙輕飄飄落下，手掌長，食指寬，印著四個圖形：三角形，正方形，圓形，叉號。

其中三角形上，打了個對號。

徐鳴看清之后，只覺得毛骨悚然。

三角形，正是是他選擇的圖形！

陸吾還有預知能力？

一瞬間，徐鳴只覺得天地廣闊，卻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