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鳴頭皮快炸了。
猛得起身,把木凳掀翻在地,“哐當”,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陣陣回響。
他仔細審視每一個角落,看不到半個人影。
寒意爬滿全身。
說不清到底有人更恐怖,還是沒人更恐怖。
那句“回頭看看”猶在耳畔,聲音低沉,短促,沒有絲毫情感,甚至聽不出男女,仿佛夢中的呼喚。
是幻覺嗎,是真實發生的嗎,還是亦真亦幻?
徐鳴扭頭,望向對面窗戶,隱隱看到祝奴離開窗前,躺倒在床,用被子蒙住自己。
她等的男人還沒到。
她表現得像任何正常人,唯獨不像危險的屠夫。
他轉回來,細細打量著屋子,仔細思索這一切的意義。
自從進到祝奴的家后,怪事一件接一件。
先看到祝奴站在此處,后又隔著貓眼看到皮鞋懸在空中。
如果屋子有問題,為什么離開那邊,回到這里,還能在監聽器里聽到本不應該出現的聲音。
這一切,和祝奴到底有沒有關系?
為什么她看起來是那么尋常?
太詭異了。
聲音已經消失很長時間,再也沒有出現,以至于徐鳴開始懷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錯覺。
整天整夜都在緊張跟蹤、監視、思考,保持高度專注,沒有稍作休息,甚至沒有吃口熱飯。
驢也不能這么辛苦。
或許只是太累了。
他不想再單獨呆在這里,一個人做不到監視,應該讓黃仁或者吳孟過來陪自己,能倒個班,吃口飯、睡會兒覺。
邁步走向大門,剛走一步,一陣微風劃過了后脖頸。
徐鳴打了個激靈。
這很不對勁。
他在這里快兩天了,輕風時不時刮過,沒有問題。
但區別在于,他之前坐在窗前,監視對面,背對整間房子,微風能吹到后脖頸。
而此時背向窗戶,面向整間屋子,為什么依然有風在吹后脖頸。
他調轉了方向,風卻沒有改變流動方向。好像一直有人在吹他脖頸一樣。
徐鳴不由打起寒顫。
輕輕回頭,只有一張破桌子,兩瓶水,三個冰冷的饅頭,北南海煙。
扭回身,又一陣微風吹在脖頸。
太詭異了。
徐鳴想跑,又有些不甘心。
微風在進入祝奴家之前,就已經出現,應該和祝奴沒關系。
但方向變化,一定和她脫不了干系。
為什么風向會變?有人在后背吹自己嗎?
可他什么也看不到。
如何在風來的時候,看清楚身后,到底發生了什么呢。
徐鳴想到一個注意。
他掏出手機,打來攝像頭,調到自拍模式,對準自己,開啟錄像。
畫面里,他雙眼通紅,眼袋漆黑,沒有絲毫精神氣。
很快,微風再次出來。
徐鳴不由激動,偏移頭部,讓攝像頭對準風吹來的方向。
不一會,風停了。
他著急忙慌按下暫定,點開錄像,聚精會神盯著屏幕。
屏幕里,徐鳴呆望片刻,微微扭轉頭,在他腦后,赫然出現一雙懸在空中的黑皮鞋,正輕飄飄晃動。
搖晃帶起風,一股股,不斷蹭刮著后脖頸。
徐鳴陷入了極度的恐慌,脖頸豎起無數汗毛,股股發麻的感覺,沿著皮膚傳遞,像過電。
他差點把手機扔掉,這一天一夜,每時每刻,帶來涼爽的風,就是來自身后,那吊在空中的腳嗎。
徐鳴不由自主震顫,他想跑,又不敢跑,一步步邁向大門。
忽然之間,四面八方,吹起道道風,刮過他的臉頰、鼻梁、額頭、頭發,耳垂……
徐鳴拿起手機,發著抖,對準半空,一邊錄像,一邊轉圈。
很快,一圈轉完,整棟房子,全錄在鏡頭里。
他顫抖著,點播放,手一滑,手機“啪嗒”,摔在地上。
剛要彎腰撿起,畫面竟然開始自動播放。
鏡頭微微晃動,半空中,前前后后,密密麻麻,無數雙腳懸在空中,黑色布鞋、紅色高跟鞋、棕色皮鞋、紫色籃球鞋……
沒有一點點生氣。
偶爾某一雙腳不知為何,突然動了,便一個撞一個,如麥浪般,全部搖晃起來,帶起不規則的風。
徐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一步步向后倒退,砰得聲撞在墻上,卻絲毫感覺不到疼。
他連逃跑都忘記了。
恐懼不可抑的,如海浪般吞噬著身心,仿佛隨時會將他撕裂。
他只是去了趟祝奴的家,都沒和她正面接觸,甚至連離開也是小心翼翼,怎么會遇到如此恐懼的事情。
不可能的,哪里出了問題!
回想著一整天的經歷,他突然發現奇怪的地方。
他看到的每件怪事,全都并非肉眼直接看到的。
窗戶外的祝奴,貓眼里、手機里懸空的鞋。
全都通過某種介質才出現,而這介質,很可能就是玻璃。
它們全都是幻覺,因為它們不能真實的出現在眼前。
這就是恐懼的真相嗎?
徐鳴想到這點,頓時激動起來,猛抬頭,驀地楞在當場。
因為他發現,原本只是在手機里的畫面,活生生出現在眼前。
整棟屋子,滿滿都是吊死的人。
雙腳密密麻麻,晃來晃去,如同成熟的果子,掛在枝頭。
他的大腦像被閃電擊穿,瞬間陷入空白,宛如電腦宕機,沒辦法自我控制。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钡踔哪橙碎_口。
徐鳴抬頭看,竟是吳孟。
不,不可能,這老狗正躲在地下城逍遙快活,連飯都不給他送,決對不會這里。
然而嘴卻和頭腦中想法背道而馳。
他不受控制地說:“原來是這樣?!?
“這是我們最終的歸宿?!绷硪粋€聲音從房頂傳來。
扭頭瞧,黃仁面無表情,正盯著他。
這更不可能,黃仁是夜安局隊長,每一天都在和災戾戰斗,就是死在戰場,也絕對不會自縊在這種爛地方
可他的身體竟不受控制,主動抬高雙手,大聲道:“這也是我的歸宿!”
他的大腦明顯轉動停滯,隱隱覺得,自己的話有道理。
但徐鳴尚且殘存的理性,正不斷和侵蝕大腦的想法作斗爭。
他拼命告訴自己,這是精神控制,不要沉溺其中。
“不要抗拒,這是修仙,這很幸福?!庇腥苏f。
抬頭瞧,正是祝奴。
她的臉美麗誘人,卻又圣潔淡漠。她的聲音悅耳甜蜜,卻又不容質疑。她的眼眸熱烈豪情,猶如巨浪,又深不見底,令人恐懼。
她仿佛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她的話絕對不容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