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簡直不是一個人，你就是一個畜牲！”

楊月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罵起來。想起無辜受難的阿爸，想起媽媽這一生所有的苦難，都是拜面前這個老東西而賜，楊月恨不得拿把刀把他剁成肉醬。

“臭婆娘，你嘴巴里放干凈哈！”

老六忍不住阻止楊月。可楊月哪里能忍得住。現在沒有一點辦法，她只盼他們能放過媽媽，把自己抓起來。只要媽媽平安無事，就算自己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也甘心情愿。

“噓——”

忽然，一直哭泣的瘋婆婆停止了哭泣，艱難地抬起頭，做出一個噤聲的樣子。

“瘋婆娘，你———”老六剛要罵出口。

“噓——”瘋婆婆忽然又用力發出一聲噤聲。并且，她的神情突然變得疑惑、驚訝和難以置信的樣子。

“你聽——”她突然說，“大民子在喊我。”

在場的幾個人全體愣住了。

就在此時，山風突然大作。天色變得灰暗起來。剛才還煙雨蒙蒙的云天，突然，漫天的烏云如海水漲潮般洶涌而來。剎那間，雨橫風狂。山風呼嘯著從山谷間席卷而來，石橋上的蒼松古柏藤蘿薜荔倏忽卷做一團，向著另一側橫掃而去。雨線變粗了，重重的雨點打在他們的臉上和身上，好似一條無形的鞭子抽打著眾人。

這場狂風暴雨來得突然卻又來勢洶洶。而在那風雨之中，恍惚真的有一個聲音由遠而近。似低語，似吟哦，又似人的輕嘆。這聲音倏忽劃過耳膜，不由得讓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大民子！是大民子在叫我！”

瘋婆婆忽然狂喊。她掙扎起身，仰頭向天空望去。

“瘋婆娘，你莫得混說，啥子大民子，他早死了四十年………啊喲！”

老六一邊手忙腳亂按住瘋婆婆掙扎的身體，一邊破口大罵。狂風雨線只打的人睜不開眼，不曾想，一根斷裂的小樹枝被風刮了起來，正打在他的眼睛上，他疼得大叫一聲，忍不住松開了按住瘋婆婆的手就去揉眼睛。

瘋婆婆冷不防跳了起來，就見她目眥盡裂，面目猙獰，披頭散發，狀如魔鬼。她狂亂的嘶吼一聲，一步奔向正在發愣的老頭子，抱住他，把他撞翻在地。

事發突然。楊月一愣之間，眼見母親撞翻老頭子，她也幾步竄到老六身邊。人還未到，手里的石頭先劈面砸了過去。老六正在揉眼睛，這一下被砸個滿面正著。他還未起身，楊月就如出籠的猛虎撲了過去，她的兩手剛才各握一塊石頭，這一塊大石頭正砸向他的額頭，瞬間他的臉上就如燒開了的熱水，血咕嘟咕嘟的從頭上冒了出來。

老六大叫一聲，猛然站起身，閉著眼，兩手一伸，一把抱住了楊月。他的力氣那么大，用力一箍，楊月就如被掐住了脖子，瞬間眼前發黑，喘不動氣了。她使勁掙扎著，兩只手從后面撕扯著老六的頭發。無奈，男人的頭發短，她根本揪不住。

老六一下得手，頭上的巨疼讓他暴怒，他就那么死死箍住楊月，如一條巨蟒緊緊纏住楊月的身體。楊月只覺得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頭頂上。她的耳朵嗡嗡直響，眼睛充血，簡直要跳出眼眶，而胸前的巨疼讓她感覺她的肋骨仿佛將要斷裂，而人馬上就要窒息了。

楊月在這一剎那間，忽然瞥見了母親。她看見瘋婆婆跟老頭子在地上撕打成一團，滾來滾去，母親的頭發被老頭子抓在手里，而母親的鼻子里，鮮血正不停地流了出來。

在這一瞬間，楊月突然感覺身體變輕了，仿佛靈魂已經飄到了身體之外。她感覺另一個自己正站在一邊看著自己。而且，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老六身邊的石頭上，一把锃亮的匕首，正擺在她眼前，并且唾手可得。

說時遲那時快，楊月仿佛感到一股力量從上方注入她的身體，她感覺那不是自己的力量。那股力量如此陌生，但又如此強大。強大到她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與窒息。她伸出手，一把抄起匕首，手起刀落，從背后一下刺入了老六的身體。

鮮血像一股細線噴濺了出去。老六悶哼一聲，俯身就倒。他雙手未松，這一下把楊月重重地壓在了身下。

楊月被壓的悶叫無聲，差點昏厥過去。她用力掰開老六禁錮著的雙手，猛地呼吸著。狂風打著旋，她被嗆得滿臉通紅，大張著嘴，突如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讓她瞬間彎下腰去。再看地上的老六，刀柄直插至底，鮮血留了一地，已經一動不動了。

而這時，瘋婆婆和老頭子正瘋狂撕扯著。老頭子雖然年紀大，但畢竟是一個男人。他用力揪住瘋婆婆的長發，一手死死掐住瘋婆婆的脖子。他用一條腿緊緊壓住瘋婆婆的肚子，瘋婆婆使勁掙扎著，但一時難以掙脫。

山風劈面橫掃，大雨不期而至。暴風雨中，簡直連眼睛都睜不開。等到楊月艱難地度過這一段驚天動地的嗆咳，她驀然發現，母親和老頭子已經被風卷著，踉蹌著退到了石橋的邊緣上。而邊緣的那些植被，只是一層層的梭梭草和藤蘿，還有一些帶刺的虎鞭草。正被狂風吹著，往山崖下傾倒下去。

楊月這一驚可不得了，如果不去拉住母親，只要輕輕一滾，母親就會墜下石橋。墜下那幾十米高的石橋！

楊月往母親的方向走去，可是她渾身巨痛，腳步踉蹌。狂風吹著她直往一側倒去。這樣下去，她只怕還沒到媽媽身邊，就會先被吹到石橋之下。

楊月坐在地上，俯下身子，一步一步向母親爬去。她要拉住母親，她要救回媽媽！

忽然，老頭子掙脫雙手，風雨中只見他手里亮光一閃，楊月瞥見那是一把匕首，他高高揚起，正想往瘋婆婆身上扎去。

“不要！”楊月大叫一聲。聲音凄慘，令人心膽俱顫。

老頭子的手舉到高空，竟是生生停住。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干癟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再看瘋婆婆，一動不動了。她竟然被他扼暈了過去。

老頭子瘋狂喘著粗氣，一手舉高，不停地唆視著眼前一動不動的的瘋婆婆和遠處被驚嚇的仿佛失了魂的楊月。停了一會兒，看瘋婆婆毫無動靜。他才把匕首放下來，喘著粗氣對楊月喊一聲：

“她沒死，你過來把她拖回洞里去。”

看著母親一動不動，楊月幾乎以為媽媽死去了，一瞬間心臟像沉入了無聲的黑潭。可是，老頭子這樣一喊，她頓時復活了過來。

媽媽，媽媽沒死！謝天謝地！她在心里狂喊著。她加快速度向媽媽爬了過來。她爬到媽媽身邊，看到媽媽的胸膛還起伏著，她的淚水嘩嘩流了下來。

“媽媽，你醒醒，我是月兒。”她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