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那堆尸體卻仿若更亮了，周圍的蒼蠅和蛆蟲好像更惡心了。

秦微率先扛不住，捂住口鼻，出了定，沒多久李魚也破功而起。

杜知味吹出一口氣，只見那尸坑之內，火焰燃起，轉眼成了熊熊大火，當大火燃盡，李魚和秦微好像自身體內的難受惡心也隨著火焰燒沒了。

兩人虛脫無力，只有小黑百無聊賴的趴石頭上甩著尾巴，而那兩頭驢，都吃飽睡了。

杜知味這時候拿出一壺酒，喝了一口，“之后記住那污穢之處就行，每天于子時觀想修煉火觀不凈，想自己在這污穢之中，不可忍受之時，觀想一把火燒盡這污穢。午時修煉那水觀不凈，觀想略有不同，也是在這污穢之中，到不可忍受之時，觀想己身在九天清流之下，接受這世上至清之潔的清泉沖刷。一切污濁隨清流而去，周身純凈纖毫不染。現白色光明，光明中自有喜、樂隨心，座身安詳無比，心念純凈無比。這門觀法，最緊要出在于定境深入，方有那觀想之功，其二在于心念深入，才能觀其境界。”

杜知味說完，收了酒壺，從旁邊書箱里拿出一幅畫，才展開，李魚和秦微就發現自己在一處瀑布之下，清潭之中，那瀑布之水正往兩人頭上沖刷而下。

兩人都抬起頭，迎接那甘泉的洗禮。

先前火光燒完那尸體后，兩人只覺得不難受了而已，現在卻感覺無比的舒暢愉悅，喜得兩人趕緊定神運氣。

等李魚睜開眼睛，發現天是黑的，自己又在了那大石塊之上，而那杜老先生，已經躺在他那頭瘦驢身上睡著了。

秦微的身影在對面一座山上，還是盤腿坐在那修煉。

李魚身軀往后倒，頭枕在了一個出現的枕頭之上，睡了過去。

次日，三人繼續上路，李魚在肥驢背上看著前方騎著白虎溜狗的秦微，開口道：“先生，昨天您講的“不凈觀”似乎是佛家的學說？”

杜老先生轉頭看著李魚，“沒錯，多年前一小和尚和我說的，那廝見我年輕之時意氣風發，整天在我耳邊嘮叨這佛家學說，老夫聽得多，也就會了。年輕人不放浪形骸，活個瀟灑，算什么少年郎？你嘛，性子沉穩，心思活絡，就是太暮氣守成，多喝酒，多喝酒。”

李魚笑了笑，“先生，在我們家鄉，大人總是說“喝酒是沒什么好處的”不過小時候總是看到大人們一日三餐不落下就是了。我小時候一直很好奇一種現象，很多人家長輩總是教育子女“這賭博不是好事，你們小孩可別靠近觀看，更別學。”小孩們通常也會問“既然不好，為何你們就賭錢呢？大人們通常就會給一句“我們只是玩玩，耍耍樂子而已，你們趕緊回去寫作業。”

杜知味撫著胡須，“想必那些小孩長大些許，也學會了賭博和喝酒，再長大了之后，教育他們的子女也會是如此。”

李魚也拿出酒喝了一口，“大多數的確如此。”

杜知味伸出手，“你那酒香，給我也來一壺。”

李魚拿出另外一壺遞給了他，同時拿出了醬牛肉。

杜知味接過就吃，喝了一口酒后滿足的的舒了一口氣，“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民間諺語說得還是有那么一絲道理的，父輩如何，后背大多也如此，最好的出路或者說唯一的出路那就是讀書，讀了書，懂是非，明事理，分好壞，才能一改那出生帶來的種種不平等。”

李魚點了點頭，笑著道：“經常有人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亡我我就劈了天！”

杜知味都樂壞了，“哪怕是圣人，哪怕是開天地的盤古，也只不過是天地間的一份子，那天，茫茫大啊！李魚，你相信這世上有神靈嘛？”

李魚想了想，“或許在平常人眼里，我也算是神仙了？”

“這也不過是修得了些許手段，能力大點而已，再之上各類大能也不能算是神靈，那是他們自己封的稱號罷了。”

李魚有點疑惑，“先生，圣人和天尊他們那種級別的也不是神靈嗎？”

杜知味喝了一口酒，“不是。”

李魚有點難以置信，“那天地之間并無神靈？”

杜知味轉頭看著李魚，他的眼神漆黑無比，卻忽然一閃，李魚只覺得看到了星空。“

天地間是有存在神靈的，這神靈不是你，也不是我，也不是某一個人，更不會存在某個人身上，它只存在于你我的方寸之間。”

杜知味的話仿若晴天霹靂，李魚在這一瞬間只覺得心里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似乎有種明悟，只忽然覺得自身呼氣吸氣之間與天地之間氣息在同一個頻率之上。

這種感覺也就一個瞬間，李魚心神悸動之后恢復正常，拱手施禮，“多謝先生教誨，李魚自當敬畏這方天地。”

杜知味又習慣性的捋了捋胡子，“剛剛你說那天要亡我我便劈了天，這雖然有點不切實際，但是哪天天道崩塌，我倒是希望有人能一劍挑起天下。”

“一劍挑起天下？有人能做得到嗎？”

“天下事，何妨一劍挑，老夫堅信有人能做得到。”

李魚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杜知味抬頭看了看天色，“這午時快到了啊。”

李魚笑著道：“先生想吃什么？”

“來個鐵板牛排再好不過了。”

“好”

秦微牽著狗繩子溜著小黑，小黑這小短腿哪有白虎跑得快，就是各種挖泥土濺得白虎一身泥，白虎有點委屈的低聲嘶吼，秦微摸著它的皮毛，“別委屈，我幫你處理掉。”

秦微手一揮，白虎身上的泥土就沒了，小黑忽然轉頭跑回去，秦微轉頭一看“又吃上了。”

回到兩人“下榻”的樹下，秦微有點無語，“先生，你們好興致啊，餐餐不拉下。”

杜知味笑著道：“沒你的份，趕緊練你的“不凈觀”十天內子、午兩時入定觀想，修得那一念花開，就成了。”

李魚放下筷子，“那我也練。”

杜知味笑著道：“你沒事，吃完再練都行。”

秦微收了白虎，“好吧，我修煉去了。”說完走到一旁，拿出一個蒲團一樣的坐墊，盤腿坐下了。

話雖如此，李魚扒拉幾下飯菜也就修練去了。

杜知味看著兩個盤腿打坐的男女，看到兩人都滿頭大汗，杜知味笑了一下，“看起來還挺般配。”

他夾了一塊牛肉，放嘴里，嚼了幾下，看到小黑蹲在那，狗臉期盼的看著他。

杜知味有點無可奈何，“你這小黑倒是會耍無辜。”又夾起一塊肉，朝小黑丟去。

小黑狗嘴一張，接住吃了。

李魚又覺得已經回到了那尸坑那，又聞到了那惡臭和看到了那惡心的畫面，身軀不受控制的顫抖，連神魂都在抖動，在忍無可忍之時，觀想放了一把火連同自己都燒了個遍，燒完這關想中的污穢才停了下來，睜開眼睛后，長舒了一口氣。

沒多久，秦微也張開眼睛，長呼出一口氣，“差點就忍不住要吐了。”

之后，李魚、秦微白天觀想修行那火觀不凈，夜晚便觀想修行那水觀不凈。”

這天夜晚，在那河畔之處，李魚修那“水觀不凈”待觀想那九天清泉沖刷完己身后，李魚睜開了眼睛，心里有種莫名的喜悅。

看著眼前的一株才冒芽的植物，李魚心念一動“開”那株植物登時生長，轉瞬之間長出半米多高圓柱狀枝莖，葉子呈披針形側扁樣的植物。

念頭是到了，植物也長了，不過沒有什么開花的跡象。

李魚苦笑了一下，繼續凝神靜氣修煉。

修到不知何時，李魚忽然心念一動，睜開了眼睛，同時睡在瘦驢肚子上的杜知味也睜開了眼睛。

只見李魚身前那株植物驟然開放，枝葉間涌出了花苞，進而開放，一朵，兩朵，三朵……潔白如蓮花一樣的花開放，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李魚只覺得開心莫名，忍不住湊近欣賞。

那花朵大如攤開的手掌，層層疊疊美麗非常，中間還有花蕊。周圍的其他花草樹木皆朝此花垂枝或者伸葉，甚至河里的生物都忍不住湊了過來，吸食著花氣。

秦微仿佛打坐中聞到了一股奇香，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那個低頭賞花的男子，他的身軀仿佛披上了一層光芒。

杜知味卻有點失神的看著那花朵，喃喃自語的道：“曇花一現為情深，這般情緣何有錯；天罰地誅誰人受，蒼天無眼我來開！”

杜知味驀然坐直身軀，“曇花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我怎么就沒發現？”

他抬頭看了看那星空，“哼，老夫今天就任性一回！”說完杜知味盤腿坐好，做了個“金剛坐”閉上了眼睛。

忽然一個人影從杜知味身上走出，雙眼一睜開，腳一跺，就往天上飛去，轉瞬之間來到一處長河之上。

那長河仿佛在虛空中流淌，不知從哪里來，也不知要從哪里去，既無驚濤，也無駭浪，似乎恒古以來就存在一樣。

杜知味拿出他腰間懸掛的小葫蘆，咬了一下牙，“老夫今天就要往這時間長河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