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他太優秀了,怕被別人搶走,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我特別害怕。和他離婚以后,我以為我能變回原來自信的我,誰知道,我發現自己再也沒有力氣愛一個人了。
夏夏檢查完就回酒店了?;氐骄频曜龅牡谝患戮褪撬X。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最后是被手機吵醒的。她有些起床氣,沒睡飽,抱怨地看了下來電顯示,是陌生的號碼。夏夏不愛接陌生電話,直接拒聽,倒頭繼續睡。
不到一分鐘,手機又響了。
夏夏怒了,狠狠地按了接聽鍵,沒好氣地說:“誰啊?”
“夏小姐,我是您的翻譯。今天出門出了點小意外,給您造成的不便,我十分抱歉,拜托您千萬不要到公司投訴我,我是留學生,半工半讀的,我非常需要這份工作?!?
夏夏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夏小姐您這是答應了嗎?”
“嗯。”夏夏哼了一聲。
電話那頭傳來喜極而泣的聲音,興奮道:“夏小姐還需要在意大利待多久?您接下來的翻譯交給我吧,我不收你的錢,全當報答你的恩情。”
這點報答對于夏夏來說,根本不需要。因為她根本不缺錢。不過這也是她的心意,夏夏也沒駁了她的意,想了想說:“那晚上陪我逛逛,我想買點東西?!?
“好的,我幾點去找您?”
“五點半吧,一起吃個晚飯?!?
“好?!?
夏夏掛了電話,繼續補覺。夏夏大約五點起床,正化妝的時候,翻譯過來了。翻譯姓黃,名香美,標準的美女,無可挑剔的鵝蛋臉,無辜平眉配上圓溜溜的大眼睛,加上當下流行的空氣劉海,黃香美的臉就是一位青春無敵美貌萬分的少女。
“哇,姐姐,你好美?!秉S香美第一眼見到夏夏,就震驚了。她說的是大實話,夏夏就是有一種讓人驚艷的美。也就因為如此,曾經夏夏覺得易淮禮沒道理會不喜歡她。男人不都是視覺動物嗎?當然,這是以前的看法,在易淮禮這里受挫后,她深知,光靠長得漂亮,喜歡是長久不了的。
夏夏認不清黃香美漂不漂亮,于是敷衍笑了笑:“你稍等片刻,先進來坐,我化個妝?!?
“好?!秉S香美進了房間,四周逡巡,心中暗暗想著,這位夏小姐肯定很有錢,住五星級酒店,全身名牌,又長得漂亮,人生實在太圓滿了。黃香美的內心涌出深深的羨慕與嫉妒。
她就差錢了,幸福感卻差這么多!
妝容得體的夏夏出現在黃香美面前,黃香美由衷感慨,她這么有錢會不會就是靠這張過分美麗的臉?靠男人?
“你想吃什么?”夏夏問道。
“啊,我隨意。”
夏夏道:“我第一次來意大利,對這里不熟悉,你介紹個地方?”
黃香美本來想說去蒂芙尼餐廳。蒂芙尼餐廳是羅馬最高級的餐廳,貴族經常光顧的地方,她想去很久了。如果夏夏是男人,她或許會提出來。她一向對男人不客氣的。
對于同性,黃香美還是多了個心眼:“其實意大利菜并不好吃,我還是喜歡吃家鄉菜。”
“哦?你哪里人?”
“A市?!?
夏夏怔了怔:“這么巧?我也是?!?
黃香美眼睛一亮!世間竟有如此巧的事情?黃香美馬上提議:“我帶你去吃一家館子,A市地道的家鄉菜?!?
夏夏沒有黃香美那般興奮,她不久居于意大利,自然不眷顧家鄉菜。她應付地點頭:“你喜歡就好?!?
黃香美帶夏夏來到一處小巷子,有一家舊房改造的餐廳,還算雅致干凈。門口用正宗的隸書寫了兩個大字:A市。對于最近通篇意大利文,漢字的出現,讓夏夏倍感親切!
有能看懂的字,感覺好舒服!
夏夏一進餐廳,耳邊傳來的都是A市的家鄉話,她全聽懂了!
這種語言安全感,太舒心了。忽然,夏夏特別想回國。所以說,她討厭出國,語言不通,生活多糟糕。
兩人靠窗坐著,這里的老板認識黃香美,還朝她熱情地打招呼。黃香美讓服務員把菜單給夏夏。夏夏專心看菜單,而老板只是看了一眼美美的夏夏,就忍不住用英文搭腔:“這位美女也是A市人?”
夏夏看著菜單,應和地點頭。
老板又問:“來意大利多久了?讀書還是工作?”
“旅游?!毕南目粗藛危鄱紱]看他。
對于夏夏的冷漠,老板尷尬又訝異。老板長相俊朗,一向是女孩子朝他貼過來。當然,他也不會拒絕她們,便宜不占白不占,花錢討女孩子歡心,他也樂意。
“對了,香美,怎么好長時間沒見到你男朋友楊炎了?”老板想多留一會兒,故意找話題。
“分手了,他回國了呢?!秉S香美似乎不怎么想提楊炎這個人。
“你們談了這么多年,說分手就分手,真是的?!崩习鍝u搖頭,對夏夏說:“香美估計最近心情不會好,要不我當導游帶你玩意大利?”
夏夏聽懂了他的意思,把菜單遞還給站在一旁的服務員,淡淡地看著老板用英文回答道:“謝謝,我更喜歡女人?!狈浅S辛Φ鼐芙^了老板的靠近。
她這句話,讓在場的人都吃驚了。老板掃了一眼無措的黃香美,黃香美只能緘默不語。因為她也是剛剛接觸這位夏小姐,不清楚她的喜好。
老板怏怏不快地離開。黃香美謹慎細微地看著夏夏不說話。
“噗。”隔壁桌的杰夫忍不住笑了起來。
易淮禮用筷子夾著食物,慢條斯理地吃著。他也沒想到,緣分到了,什么巧合都有。杰夫心血來潮帶他吃中國菜,知道他是A大畢業的,誤以為他是A市的人,誤打誤撞來到這里。菜剛上,便見到滿面春風的夏夏。
她根本無視了他,大喇喇地坐在他旁邊的桌子上。
杰夫小聲對易淮禮說:“這就是你們離婚的理由?”
易淮禮抖了抖嘴唇。
這女人……
“夏小姐,你剛才……”黃香美試探虛實。
夏夏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長這么漂亮,喜歡女人是不是有點太對不起廣大男性朋友?我很善良的,你放心?!?
這么一串話,夏夏自然用中文了,她英語水平太有限。杰夫聽不懂,忙不迭問易淮禮:“她說了什么?”
“她說,她長得這么好看,很容易泡妞?!?
杰夫愣了愣,頗為懷疑易淮禮的話。易淮禮漫不經心地繼續吃東西。嗯,他有點餓了。
“夏小姐,你長得這么漂亮,是不是很多男人追?有男朋友嗎?”黃香美好奇問道。
易淮禮夾筷的動作停了停,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夏夏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嗤笑著:“你都說我長得漂亮了,自然有人追嘍?!?
易淮禮想知道的是后面一個問句,但夏夏沒回答……
“那你有看上的嗎?”黃香美窮追猛打繼續發問。
易淮禮覺得黃香美挺可愛的。
夏夏笑了笑:“有啊。”
易淮禮夾菜的筷子不小心抖落了食物。杰夫見易淮禮神色有異,便知剛才對話對易淮禮產生了點影響,雖好奇,但了解易淮禮不會跟他說實話,內心萬馬奔騰,早知道和易淮禮一樣,學四五種語言了。
聽不懂的感覺,好憂傷。
“哇,好想見見夏小姐的男朋友長得什么樣,一定非常非常帥氣?!?
“是的,我記得他有一張很漂亮的臉,樣子都能發光,能讓人一見傾心。”
呵……易淮禮在內心嘲諷。這句話多么似曾相識?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這個大膽又不矜持的女人害羞地捂著自己的臉,扭扭捏捏地看著他,一邊靦腆地笑,一邊低著頭說:“我覺得你的樣子都在發光,我……我對你一見鐘情?!?
她很容易對人一見鐘情。易淮禮覺得自己有些頭疼,捏了捏額角。杰夫關切問道:“雖然我聽不懂,但我知道,她說的某一句話,對你產生了負面影響?!?
“她說她有男朋友了?!?
“吃醋了?”
“不,我只是為那個男的感到悲哀?!?
“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種愿意關心無關人士的人?!苯芊蛑苯咏掖?。
易淮禮無奈笑了,投降道:“好吧,不是吃醋,就是有些不舒服?!?
杰夫表示理解,忍不住往夏夏那桌瞟了瞟,正好對上黃香美的臉。杰夫大方微笑,顯得光明正大。黃香美驚訝又失措,慌張地低著頭。
“你怎么了?”夏夏見黃香美的頭低得太低了。
“有位帥哥在看我?!秉S香美不好意思地低聲說道。
“說不定在看我呢?”夏夏微微一笑,語氣那般理所應當。
黃香美一怔,覺得眼前這位美美的夏姑娘臉皮厚得可以。夏夏見黃香美悶著不回嘴,覺得無趣,便補充一句:“如果喜歡的話,去追。”
黃香美猛搖頭:“哪有女生追男生,好掉價。而且最近失戀期,不想找男朋友。”
“果然是只有在一起了,才會徹底死心啊!”夏夏笑著說著悲傷的話。
黃香美也嘆了口氣。
“你和前男友為什么分手?”夏夏忍不住問道。
“有錢的公子哥,玩玩我罷了,畢業就回國了唄?!秉S香美無奈地聳肩,似乎司空見慣了。
“你喜歡他的什么?”夏夏一針見血。
黃香美一愣,不自然地說:“長相唄?!?
“真的?”夏夏看出黃香美的躲閃。
黃香美急了,忙從手機里翻出她和前男友楊炎的照片遞給夏夏:“這長相,帥吧?是女人都會被迷住。”
夏夏掃了一眼,她是看不清楚這男人的長相,只是覺得這男人脖子上掛著的克羅心項鏈很特別很漂亮,應該是個很時髦的男人。
“我喜歡他的項鏈?!毕南牡卦u論。
黃香美顯然沒想到夏夏會點評項鏈,她撇了撇嘴說:“這是我送給他的,花了我一個多月的工資呢?!?
夏夏笑了起來,想起了自己:“我曾經遇見過一個男人,我就是看了他一眼,便覺得非他莫屬。那種感覺很微妙,似乎比一見鐘情來得還要強烈些。我是那種只要我喜歡就一定要得到的性格,所以我主動追求。他說被我外表迷惑,接受了我。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時候卻又捫心自問為什么要把自己推入地獄。起起伏伏,大概這就是戀愛吧。但是有一天,忽然覺得好累,累得撐不住這段感情了?!?
“壓倒你的最后稻草是什么?”
聽到這里,易淮禮握筷子的手也緊了緊。
“太愛了?!毕南幕卮稹?
易淮禮猛地抬頭,正好對上杰夫見鬼般看他的眼睛。
“???”黃香美沒料到這個回答。
夏夏聳肩笑了笑。這時菜也到了,夏夏便拿著筷子準備開動。黃香美繼續追問:“為什么因為太愛了,就分開了呢?”
“你知道灰姑娘的故事嗎?”
“當然,少女必讀童話。”
“灰姑娘是伯爵的女兒,身份已經很高貴了。這樣的血統嫁給王子都是攀上高枝,這樣的故事都是童話,你說現實有多殘酷?”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黃香美有些不悅。
夏夏悠閑地吃著食物,淡淡地說道:“不要試圖攀上與你不相配的男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想著嫁給有錢人?”
“有錢就是高枝?”夏夏反問。
“不然呢?”黃香美理所當然地反問。
夏夏笑了:“我以前也是這么想的?!?
“那現在不是這么想?”
夏夏笑得更歡了:“因為我不缺錢,所以就不這么想了啊?!?
黃香美嘴角抖抖,終于拿起筷子吃起東西來,她不想繼續這無趣的話題了。
杰夫見鄰桌不說話了,忙問易淮禮:“他們有沒有聊到你?”
“我和他們有關系嗎?”易淮禮淡掃杰夫一眼。
杰夫撇嘴,腹誹著:這么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沒聊到才見鬼呢!
易淮禮覺得自己吃飽了,便起身去結賬,杰夫緊隨其后地站起來,很想跟夏夏打個招呼再走。只是一想到她肯定認不得他,免得她在別人面前尷尬,還是作罷了。
黃香美多看了易淮禮幾眼,目送他離開。其實她剛進來就看到他了,所以才在他的鄰桌坐下。
夏夏順著她的目光,看到的是易淮禮的背影。她問黃香美:“認識?”
“不認識,只是覺得他很帥?!?
“是嗎?”夏夏的聲音低了些。她好久沒覺得誰很好看了,滿世界一樣的臉,真的挺糟糕,看臉的她不能再看臉,真是一種報應。
“夏小姐不覺得嗎?”黃香美忍不住發問,她覺得夏夏似乎很不屑她花癡。
夏夏答:“我想我前夫比他好看?!?
前夫?黃香美怔了怔,想細問,又覺得不妥,畢竟這大概是一段悲傷的往事。夏夏似乎也不想多提,直接轉了話題:“你應該知道羅馬哪里有奢侈品專賣店吧?吃完飯帶我去看看?!?
真是簡單直接的炫富……
夏夏花錢向來眼睛不眨的,從小到大,這毛病就沒改過。黃香美被夏夏的消費水平嚇到了,同時也羨慕嫉妒恨了。黃香美從不否認自己是個虛榮的女人。她非常努力地優化自己,就是想進入豪門,奈何沒有任何途徑。做翻譯也有幾年了,客人當中有錢人也是有的,但都沒達到她心里所想。
她現在終于等到了這位她想要的客人。她想通過夏夏,打開去往豪門的大門。
交朋友的守則之一,熱情。
黃香美非常自覺地幫夏夏拎東西,還很全面地介紹了羅馬一些奢侈品專賣店并且推薦給夏夏。夏夏表現平平,樣子看起來像是聆聽,又像是隨便敷衍。夏夏覺得自己累了,想打道回府。黃香美執意送夏夏回酒店,夏夏拗不過,便隨她了。
兩人回到酒店,夏夏直接去洗澡,讓黃香美隨意。
黃香美軟綿綿地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偶爾眼神亂飛,看著環境優雅的五星級酒店大套房,心里暗暗下決心,總有一天,她黃香美也可以住的!
夏夏的手機響了。
黃香美瞄了一下來電顯示。
——曲子
曲子是誰?黃香美朝浴室喊著:“夏小姐,有您的電話,曲子來電?!?
“幫我接一下,說我在洗澡?!?
“哦?!?
黃香美剛按了接聽鍵,還來不及“喂”一聲,王君曲就在電話里叫了:“小浪浪,你今天瘋了?刷了我信用卡五十多萬!你是在報復我沒去羅馬陪你?還是知道我要繼承家產提早為我敗家?”
黃香美愣了下。原來夏小姐花的錢是別人的錢,這個曲子是她男朋友亦或者款爺?
“喂,覺得做錯事不說話了?”王君曲調侃。
“對不起,夏小姐在洗澡,麻煩您稍后打過來?”黃香美連忙接話。
“你是誰?”王君曲明顯吃了一驚。
“我是夏小姐的翻譯?!?
“哦,我家夏夏在羅馬的這些日子就有勞你了?!?
“您不用客氣。”
“對了,今天醫生怎么說?”
黃香美愣了愣,想到今天說好去醫院的,結果自己放了客人的鴿子。黃香美十分抱歉地說:“早上不是我做翻譯,我并不知情?!?
“這樣啊,那往后是你做翻譯嗎?”
“是的。您有什么事情嗎?”
“我家夏夏估計不會對我說實話,你能偷偷給我透露透露不?”王君曲的話帶點小調皮,黃香美被逗笑了,同時心里有了個決定。
黃香美說道:“您記一下我的電話,你想了解情況,給我打電話便是?!?
“這么快就答應我了?我還想著一堆好話呢。你這樣對待你的客戶,似乎有些不妥喲?!?
黃香美被王君曲逗地臉通紅,頓時無措道:“對不起,我只是覺得你和夏小姐關系親密,我……”
“你說對了,我和我家夏夏關系非常親密,所以沒關系。你把號碼報來吧?!?
黃香美報完自己的號碼,便掛了。掛完電話,黃香美死死攥著手機,指甲都發白了。這不是她第一次耍小心機了,可她的內心總有些不安,覺得日后會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伤刂撇蛔∽约簝刃牡挠?。
她想嫁給有錢人,非常迫切!她受夠了做窮留學生了!
第二天,清晨雨露,灰蒙蒙的天總讓人有種不舒服的壓抑感。像下雨的天又不下雨,是一件極其不舒爽的氛圍。
而此時醫院的診室里,易淮禮的頭頂上似乎也籠罩著一朵烏云。
杰夫小心翼翼地說:“你前妻的大腦顳葉與枕葉有明顯的器質性損傷。大腦顳葉附近是聽覺中樞,但看你前妻聽覺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不是這一塊的問題,那只有大腦皮層了。你也知道聲音辨識度這一塊涉及復雜的大腦運轉,大腦皮層還是未知領域,以目前的醫學水平,達不到具體分析,所以,和臉盲癥一樣,只能靠心理治療了。”
易淮禮的眉心蹙得極高,似乎很不滿杰夫的推斷,可又無力反駁。
確實如此,大腦皮層這一塊還是未知之迷,即使科研室在不斷探索之中,短時間內也是不可能解決夏夏這個病癥的。
臉盲加上無聲音辨識度,仿佛世間所有的人都與夏夏隔離了,全部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又全是最陌生的熟人……
那樣驕傲的夏夏,該有多痛苦地掙扎度過了這六個年頭?
“杰夫,你這個病人給我,幫我騰個診室,我需要和她談談。”
“你要和你前妻扯上關系?你瘋了?”
易淮禮緊緊抿著唇:“醫患關系。這種特殊病例很有意思,科研有幫助不說,還能在我簡歷上多一個閃光點,對我百益無一害?!?
杰夫無奈地搖頭,依著易淮禮的意思,讓護士騰了個房間。
夏夏按時來到醫院。黃香美來得比夏夏要早許多,還體貼地給夏夏帶了早餐。夏夏覺得這姑娘對自己有些太客氣了,感覺怪怪的。大概是不適應別人對她太好。
夏夏和黃香美坐在候診室里埋頭吃早餐。兩人的視線里忽然多了一雙擦得很亮的皮鞋,鞋碼很大,估摸著身高起碼一米八以上。兩人雙雙抬起頭,黃香美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嘴角不禁上揚。
夏夏則很漠然,淡淡地看了易淮禮一眼,便又低頭繼續吃早餐。
“我是艾薩醫生,你的主治醫師。”易淮禮非常平靜地自我介紹。
夏夏這才又抬起頭,尷尬地撇了撇嘴:“抱歉,給你帶來不便?!?
“沒事,理解?!币谆炊Y非常禮貌地微笑,“跟我來吧?!?
“去哪?”
“我的診室?!?
夏夏便跟著易淮禮了。慢一拍的黃香美內心略感傷感。雖然醫生很能賺錢,尤其是在國外,但與她心中的“有錢”又有點差距。皮囊與金錢,拜金的黃香美選擇后者。
診室是杰夫特意騰給易淮禮的。裝醫生也是裝得夠全面,易淮禮都覺得自己瘋了,他為什么要管這個女人?假裝不認識就什么事都沒了,為什么要多此一舉?大概是他職業病犯了,他只能這么解釋自己的奇怪行為。
易淮禮招呼兩人坐下,看了一眼旁邊的翻譯,用意大利語問:“你是誰?”
黃香美不是很會意大利語,這句話聽懂了,回道:“我是夏小姐的翻譯。”后面她轉英文了,而且是偏于書面性的語句。一是她的意大利語詞匯太少,二是為了避免夏夏聽懂她的套近乎:“昨天我在A市餐廳看到了您,醫生也是A市人吧?”
易淮禮瞇了瞇眼,看了她兩眼,微笑了下,用中文說:“對你沒有印象,抱歉。”
黃香美當即吃癟。
“你認識這位醫生?”夏夏不是笨蛋,明明知道艾薩會講中文,剛才卻用英文交流,明顯是不想讓她聽懂,當然,她確實沒有聽懂。
“就是我昨天在飯店對你說的那位很帥的男人?!秉S香美此時尷尬得想找地縫鉆進去。果然是心機不夠深。
夏夏笑了笑。對于黃香美這種做法她其實挺理解的。遇到自己看上的人,總是多了一份占有之心,耍點無傷大雅的小心機又如何?夏夏朝醫生擠眉弄眼:“原來醫生你是帥哥。”
易淮禮見她在和自己開玩笑,心中五味俱全。曾經的某人,天天說他長得好看來著。如今的某人,可以毫無感情地與他開著這樣的玩笑,真是世事無常。當初離婚說過的狠話,如今倒是一一實現了。
易淮禮微微一笑,不多言語。
“我們可以很暢通地交流,你確定需要外人深入了解你的病情?”易淮禮好心提醒好面子的夏夏。
夏夏一怔。其實她都忘記自己可以和醫生非常暢通的交流這回事。不過她覺得艾薩很了解她嘛,的確,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對于自己的不足,會無限放大成雷點,不愿讓人知道。她喜歡別人看到的她是完美的。
“黃翻譯,今天你可以去外面嗎?”
黃香美抿嘴點頭,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雖然她也很好奇夏夏到底得了什么腦科疾病。
診室內,只有夏夏和易淮禮了。
易淮禮從抽屜里拿出一牛皮紙袋子,遞給夏夏。夏夏疑惑地接過。易淮禮說:“全面檢查報告,除了你的腦部顳葉枕葉損傷明顯外,你的身體和常人無異。”
“我這些年除了臉盲,也沒感覺自己哪里不適?!?
“你不僅只有臉盲癥,還有聲音辨識度低下的問題,看你的病歷,你求醫這么多年,應該都在強調你的臉盲癥,忽略聲音辨識度的問題,對嗎?你臉盲癥是大腦器質性損傷,所有的醫生都是對你說‘NO’的吧?”
“艾薩醫生會例外嗎?你上次可是答應我的。”夏夏看著易淮禮。
“當然。”易淮禮不知怎的,有些心虛。因為他是醫生,太了解這類情況。無論臉盲癥還是聲音辨識度都無藥可醫,永久性的。他騙她,又是為什么?只是不希望看見她失落的樣子嗎?他可是看過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模樣呢,這點失落又算什么呢?
昨天他特意給他讀博時的導師打了電話,咨詢了下聲音辨識的治療方案。他想著即使臉盲癥無可救藥,通過聲音辨識認識人也是好的。導師卻說,這病只要讓患者真正地接納,就是達到治愈最好的方案,與臉盲癥如出一轍。
患者需要的不是治病醫生,而是心理醫生。他修過一年心理醫學,自我安慰勉強可以擔當。
“好了,我先給你開點藥。平時按時吃。我們先來談一談你的狀況?!?
“有必要?”
“請相信,我是專業的。”
“好吧?!毕南拿銖娦α诵Γ塘送炭谒?,“醫生想了解什么?”
“得病之前與得病之后。”
“得病之前?”夏夏忍不住復述一遍,好似在回想曾經的時光。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是甜蜜的,而是帶著點點悲傷,“得病之前,我有個我很愛很愛的老公。以前我還信誓旦旦地以為,我沒有他照樣是一朵芳華絕代的鮮花。沒想到……原來沒有他,真的會好難過,像扼住喉嚨無法呼吸那般,痛不欲生?!?
易淮禮的手沒意識地攥緊桌上的牛皮紙。
“我連忘記我認識的人的臉,他都是最后一個。當我認不得他模樣的時候,我就特別想哭。如果有一天,我遇見他了,該怎么辦?我真的很想他,好想見見他,可是我認不得了。他肯定不會主動認我的,他非常討厭我,巴不得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易淮禮緊抿雙唇,靜靜地注視著無意識跟他說情話的悲傷女人。
她對他說過無數次“我愛你”,但他總是一笑了之,沒在他心里留下一絲痕跡。五年了,她對一個陌生人表達對他的思念,那么濃烈,那么悲傷,這種震撼,像一錘子砸在他鐵石般的心臟上,鏗鏘有聲,震耳欲聾。
“你很愛他?”易淮禮問。
“他不愛我?!毕南谋瘺龅仃愂?。
易淮禮不語,半晌才問道:“何以見得?”
“就連他來到我身邊,都是我追過來的。他經常說‘都是膚淺造的孽’。我因為他的外表瘋狂迷戀他,他因為我的外表嘗試戀愛。在一起后,才知道如此傷人傷己。”
易淮禮輕扯嘴唇。
“我們非常不合適。其實分開是很好的結局?!?
“看來你已經放下了這段感情?!币谆炊Y試著安慰。
“我可以說這是自欺欺人嗎?”夏夏自嘲地笑了起來。易淮禮愣怔片刻,似乎有些無奈:“你太愛鉆牛角尖了,你明明知道你們已經不可能了?!笔堑模谝谆炊Y心里,他和夏夏,再也不可能了,彼此都該過上新的生活。
夏夏問:“醫生,上次你說你結過婚?”
“……”易淮禮頓了頓,“嗯?!?
“你覺得婚姻是什么?打個比方。”
易淮禮想了想:“別人的婚姻我不知道,我的婚姻倒像墳墓,待久了肯定窒息身亡,出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很慶幸你離婚嗎?”夏夏反問。
“我希望我前妻和我一樣覺得離婚是正確的?!币谆炊Y答。
夏夏嘆了口氣:“我覺得我前夫一定和你想得一樣,分開是最好的。老實說,如果按照你說的,婚姻是墳墓,我情愿待在里面等死。因為出來后,我覺得生不如死?!?
易淮禮愣了愣,靜靜地看著眼前略有些悲傷的夏夏。在易淮禮的記憶里,夏夏很少難過,因為她總有讓人覺得可笑的自信心。她總是飛揚跋扈地推銷她的人生論。
何為人生贏家?有錢漂亮就行。每次說出這話,夏夏眼神總是帶著光的,看起來很驕傲。
如今眼睛里全是黯淡的夏夏,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女人嗎?
易淮禮試著按照她原來的邏輯勸她:“夏小姐怎么可以這么想?你長得這么漂亮,家境又好,將來會找到比你前夫更優秀的人。”
夏夏“呵呵”笑了兩聲,笑聲中多了許多嘲笑易淮禮的意味。易淮禮皺了皺眉,不是沒聽懂夏夏笑聲的意味。他挑眉問道:“夏小姐似乎不認同我的觀點?”
“醫生,你是不是長得特別帥?”
易淮禮怔了怔,不想夏夏會這么反問自己,他輕笑:“還可以吧。”
“別謙虛了。我覺得你現在特別自信,你長得好,工作又好,肯定也有錢,追你的女人估計排成長龍了。”
“好吧,的確如此。”易淮禮不知夏夏后面想說什么,只能如實說道。
“你覺得你前妻怎樣?”夏夏又問。
“漂亮,錢多,就是性格我吃不消或者說不適合我。”
“那你在你前妻面前有自卑過嗎?”
易淮禮怔了怔,記錄病歷的筆也跟著停了下來:“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我以前從來沒自卑過,直到我遇上我前夫,我才知道愛情是從自卑開始的?!毕南目酀恍Γ拔铱傆X得他太優秀了,怕被別人搶走,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我特別彷徨害怕。和他離婚以后,我以為我能找到原來自信的我,誰知道,我發現自己再也沒有力氣愛一個人了,很想他,好希望他能回頭看看我?!?
易淮禮握住筆的手顫了顫,愣怔了許久,才繼續記錄:依舊對前夫念念不忘。
大約一分鐘后,易淮禮一邊寫一邊說,像是不經意的。他說:“不要再想他了,你就當他已經有了新的生活?!?
夏夏抿嘴苦笑:“讓我想著他已經抱著別的女人睡?”
易淮禮可沒想到夏夏還是這般語出驚人,愣了愣,哭笑不得:“可以這么說。”他都抱了好幾年枕頭睡了。
“一想到這里,我就想拿菜刀?!毕南牟[著眼,神情看起來略危險。
還以為夏夏能多變點,誰想骨子里的占有欲還是沒絲毫減退。易淮禮忍不住笑了起來,在病歷上寫道:此患者占有欲極強。
“醫生,你這是嘲笑我嗎?”夏夏看不慣易淮禮這樣的笑,有點嘲諷的意味。
易淮禮抬頭正視她:“我覺得拿菜刀傷害別人是很可笑的事情?!?
“我拿菜刀是為了割脈自殺?!毕南淖龀鰺o辜狀。
易淮禮一怔,似沒明白夏夏的神邏輯,回神后皺皺眉道:“傷害自己更是愚蠢的事情。”
“噗嗤。”夏夏笑了起來,“我逗你呢,醫生。”
易淮禮見夏夏捂住嘴偷樂,像極了偷吃到糖果的小孩,渾身散發著天真無邪的光。易淮禮放下手中記錄的筆,一本正經道:“那么你看見你前夫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會怎樣?”
“我不能怎樣啊,我根本認不出他?!?
這答案很合理,可易淮禮想刨根問底:“若是他跟你打招呼了,還告訴你他再婚了呢?”
夏夏一怔,原本帶笑意的眸子呆滯了一會兒,掛在嘴邊的笑容也收了回去,失落地道:“我不會祝福他們,但我會祝福他?!?
易淮禮的眼睫毛微顫,注視著夏夏:“為什么?”
“奪我所愛的女人,我為什么要祝福?我愛的男人,我給不了他幸福,我為什么不祝福?”
這女人……既變了,也沒變。
若是從前,她的答案應該是她前面的玩笑話,拿把菜刀把他砍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性格。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易淮禮再次確認。
“真心話,摸著良心的真心話?!毕南奈⑿σ詫?,太多誠懇。
易淮禮在病歷表上寫道:已不再有和前夫重新在一起的心。
易淮禮寫到這里,看著病歷上的文字,發呆了許久。夏夏并未察覺,問易淮禮:“醫生,我把我的情況都告訴你了,你打算怎么治療我?”
“我是醫生,我自有相應的治療方案?!币谆炊Y不耐煩道。
夏夏怔了怔,她自覺認為沒有惹過這位醫生,怎這醫生態度這般不好?夏夏被易淮禮突然的壞脾氣弄傻了,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易淮禮似也察覺到自己突然的失態,緊抿嘴唇,眼神變幻莫測,看不出心情。
突然分外安靜的診室,擺放在桌上的沙漏“漱漱”聲都能聽得清楚。
易淮禮忽然開口:“我去下洗手間?!?
“哦。”夏夏隨便哦了一聲。
易淮禮起身去了旁邊的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一次又一次,雙手撐在水池旁,聽著水聲嘩啦啦地響,發呆了好一陣。
夏夏覺得無聊,拿出手機看看打發時間。這才發現,王君曲給她發了信息。
——小浪浪,過幾天我可以走了,你是在意大利等我呢?還是我在中國等你?
夏夏一想到王君曲那模樣便想笑。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回他。
——曲子,你也知道我最討厭等人了,你在中國等我吧。
王君曲立即回了過來。
——行,我去訂去意大利的飛機票。等我。
夏夏看著這段信息,頓時沒脾氣了。這無賴!夏夏剛想發一段話讓他別鬧,王君曲直接把購買從新西蘭到意大利的票的截圖發給她了。夏夏只好氣急敗壞地把剛剛打好的一段話刪了。
易淮禮從洗手間出來,便見夏夏皺著漂亮的眉毛,氣鼓鼓地按手機。易淮禮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手,把紙巾疊成一方塊,扔進了垃圾桶。這不經意的動作,卻讓夏夏盡收眼底。夏夏歪著腦袋問易淮禮:“你們醫生都有這個習慣嗎?”
“什么?”
“洗手用完紙巾,要先疊成方塊,再扔了?!?
易淮禮怔了怔。這是他的一個癖好。他也知道夏夏為什么要這么問。易淮禮隨意道:“部分醫生是這樣?!?
“這樣啊?!毕南囊桓痹瓉砣绱说臉幼?,“我前夫也有這毛病,我說他多此一舉,你猜猜他說什么?”
“這是一種強迫癥。”
“呀,你怎么知道?”夏夏驚奇地咧開了嘴。
易淮禮笑而不語,重新拿起筆準備記錄:“你張口閉口都是前夫,既然已經是前夫了,以后少提他少想他,對你的治療很有幫助。”
“為什么不能提他?”夏夏不解。
易淮禮停下手中的筆,目光從手中的病歷慢慢上抬,看向無知的夏夏,一字一句地說道:“他是你的毒藥,會讓你病入膏肓,想要治愈自己,從忘記他開始。不要再提他,好嗎?”
夏夏怔了怔,被他眼神中的不容拒絕震撼了。夏夏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欲言又止。
易淮禮繼續低頭寫著病歷,淡淡地說道:“睡眠情況如何?”
“剛得病的時候,睡不著。后來就能一覺睡到天亮了?!?
易淮禮點頭,繼續問:“對于未來,有什么規劃?”
夏夏直接搖頭:“沒有?!?
易淮禮挑了挑眉,撇頭瞧了眼夏夏:“沒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旅游計劃也行。”
夏夏微笑搖頭。
易淮禮皺眉不語。在夏夏的病歷上寫著:對人生沒有任何期望,生活態度十分消極。
易淮禮合上病歷,手肘杵著桌面,雙手交握于唇邊,冥想了片刻,看著夏夏說道:“我會出一套方案,大約要三四天,這三四天,希望你留在意大利,可以嗎?”
“沒事,我正好要等我朋友一起回國?!?
“朋友?”易淮禮問。在他的記憶里,夏夏沒什么朋友,而唯一的朋友唐思莉似乎與她不再來往了。
“嗯,朋友?!?
易淮禮道:“如果方便,下次把你朋友一起帶過來,有助于治療?!?
“???”
“我是醫生,要相信我是專業的?!?
“……”夏夏覺得,醫生一旦這么說,她就沒法拒絕了。
“你住哪家酒店,我送你回去?!?
“醫生……你這服務是不是太好了?”夏夏挑眉,一副不接受的樣子。
“畢竟以后要賺你很多錢,這是應該的?!币谆炊Y淡笑,完全沒有知難而退。
夏夏略有無奈。
久坐門口的黃香美便見夏夏和易淮禮一起出了診室,原本睡眼惺忪的她立即來了精神問夏夏:“夏小姐,交流還順利嗎?”
易淮禮回頭問夏夏:“你在醫院門口等我?!?
“好。”夏夏點頭。
易淮禮淡淡掃了一眼黃香美,便直徑離開。黃香美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她看上的醫生似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對,她旁邊還有一位比她更漂亮的美人呢。黃香美朝夏夏靠近:“夏小姐,情況如何?”
“等方案?!毕南拇稹?
“那您今天還有什么安排?”黃香美問道。
夏夏撇了撇嘴,很無奈:“醫生說要送我回酒店?!?
“那我……”
夏夏還沒等黃香美說完,直接擺手:“你可以先回去了。明天有什么安排再電聯你?!?
黃香美到嘴的請求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她也想讓醫生送她。黃香美十分不舍地黯然離去。
夏夏耽擱了一會兒才出醫院。夏夏原以為醫生會親自開車送她回去,沒想到是他招了輛出租車陪她一起回去。
夏夏坐上出租車之后,對坐在旁邊的易淮禮說:“醫生,你工資不高嗎?沒有車?”
易淮禮一邊系袖口上的扣子,一邊道:“我不想開車?!?
“我看是不會開吧?!毕南目┛┏靶λ?。
“嗯,我不會開車?!币谆炊Y的眸子瞬間黯淡下來,眼里竟有讓人容易察覺的悲傷。
夏夏似乎從他的眼神中看出這句話中有故事,想問又不敢問,只能尷尬地坐著,看著外面一晃而過的街景。
易淮禮側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在看窗外的夏夏,眸中變幻莫測,似有千萬種思緒在變化。易淮禮從口袋里拿出口香糖,默默地嚼了起來,把頭同樣瞥向窗外。
“客人,你這是去哪里?”開了好一段路的司機終于忍不住打破這過分安靜的空間。
夏夏沒聽懂,詢問地看向易淮禮。
易淮禮問:“你的酒店名字。”
“博爾頓酒店?!?
易淮禮一愣:“真巧,我也住那。”
夏夏驚訝:“醫生沒找固定住宿?”
他只是來參加婚禮,何須要固定住宿?不過這話也確實,他是她的主治醫生,她自然認為他長居于此。
還未等易淮禮回答,夏夏便道:“看來你很有錢嘛,這酒店一晚可不便宜。”
“我說過我很窮嗎?”易淮禮反問。
夏夏干笑兩聲:“你都不買車?!?
“國外與國內不一樣。在國內車和房是標配,是衡量一個人的標準,但是在國外,這只是一種生活方式?!币谆炊Y非常不屑那些拿房子和車子來評估人的做法。
夏夏乖乖地閉上嘴。不可否認,她認為醫生說的沒錯。
出租車到達酒店,夏夏和易淮禮一起下了車。
“你住1093?”易淮禮突然問道。
夏夏驚得眼睛不能瞪得更大,捂住嘴道:“你怎么知道的?”
易淮禮忍不住嘆口氣。能那么固定地吃四樣食物的女人,不會有第二個了,那時候他就該猜到,只是不肯相信人與人之間的孽緣會這么根深蒂固。易淮禮瞎掰道:“上次看見過你。”
“哦,這樣啊?!毕南膶@個答案很無奈,她也不知真假,畢竟醫生從她面前經過,她也認不出來。
兩人同上電梯,到了各自的樓層,互相道別,各回各的房間。
易淮禮一回房間,便脫下大衣掛在衣架上,直徑走到電腦桌,打開電腦,在電腦開機的空檔,易淮禮起身為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查看郵件。這是他工作多年養成的習慣,從未改變過。他有一封未讀郵件,是唐思莉的。
——“禮,什么時候回美國?陪我去看看車,我想換輛車。”
唐思莉真是了解他,知道他沒有主動看聊天軟件的習慣但有看郵件的習慣,直接給他發郵件最有安全感。
易淮禮回了郵件。
——“我在意大利遇見了夏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