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守夜人看見陰暗處有個身影在晃動,一下子就繃緊了身體,條件反射之下,手也迅速地搭到了身子一側佩刀的刀柄之上。
只不過,還沒有等他過去查看,那道身影就自己走了出來。他一見那個人的模樣,又像是從上滿發條的狀態卸了勁。
“原來是你小子,嚇了我一跳。你晚上上這土墻來做啥呀?誒,你手上拿著的是什么?”
那個人笑著說道:“這不是有事來拜托老哥你嗎。我剛剛打聽到你現在在這兒值夜……”
“說起來這還是我的一個秘密,老哥你千萬要替我保密啊。”
出于對來人的熟悉和信任,守夜人并沒有注意到,那人在幽暗中模糊不定的臉龐一閃而過的驚詫和決絕。
……
篝火邊的閑散時間已經結束,被人們都稱為“普老”的老人作為一名長者,自然是把一切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閑置的房間、擠一擠可以騰出來的房間都被收拾干凈,有人來招呼搜查隊的成員們去到這些住處休息了。
聶升當然不能眼看著一豆子提到過的悲劇以類似的方式發生在自己頭上,他可不想露宿街頭。
于是,一只熱情的手就這樣突兀地搭在了工具人格笛的身上,他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漸漸地身上都冒出了點雞皮疙瘩,只見聶升一張充斥著尷尬笑容的臉湊了過來。
“格笛啊,我有些私人的感情問題想要向你請教一下,晚上我們睡一屋吧……”
格笛頓時臉色嚴肅起來,給他人提供情感建議頭頭是道,自己上陣戰斗力五的實誠老哥上線了,雖然聶升篤定他沒多久就會把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進入到小屋之后,失去了火光的照耀,周遭的事物在黑暗中陡然變得難以辨認,聶升倒是發現自己的夜視能力意料外地還不錯,憑借著門縫透進來的微弱光芒,也不至于會磕磕碰碰。
不過他并不打算趁著夜晚的雙重“隱身buff”出去打探消息,至少今夜如此。因為那如潮水般上涌的困意正在提醒自己,這具身體也只是常人的身體。
……
“嘭!”
一聲悶響,守夜人的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卻已在劇痛下向前蜷曲。黑暗中的身影在踹出狠狠踢向下腹部的這一腳后,迅速上前,趁著守夜人一下子被擊懵,痛苦的呼喊聲還沒有沖出喉嚨,一只手一把勾住了對方的后腦勺,借力往下攬,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迅速拽出一支形狀有些怪異的箭矢……
“噗!”
那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箭矢的尖頭送進了守夜人的喉嚨。這力道出奇地大,竟然來了一個前后貫穿,一下子,守夜人的痛呼就半路變成了咿咿呀呀透風的聲音。他沒有再捂住守夜人的嘴巴,因為他知道此時的動靜已經不足以引起相鄰望哨者的注意。
沒有呼喊聲,守夜人和守夜人之間要用火光才能相互示警……
鮮血不斷地涌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凝固在守夜人的面孔上。那人輕輕地托著守夜人的后腦勺,那溫柔的姿態甚至就如同對待親人一般,緩緩把他放倒在地面上。趁著軀體還沒有徹底僵硬,偽裝出中箭后向后倒去的姿態。
他清楚自己偽裝的伎倆非常地拙劣,并沒有完全寄希望于這樣的布置能夠瞞過別人,只是在不得已暴露之后的盡人事罷了……
他盯著守夜人熟悉的臉龐,盡管還算是壯年,額頭處已經有了道道的皺紋。一絲不忍從他心底一閃而過,然而他很快收斂了這種情緒。
守夜人們在夜晚會依次挪移燃燒的火盆,推進土垛子上一處凹陷進去的地方,制造一個數秒鐘的火光黯淡的時間。
這不僅是在向相鄰崗哨傳遞平安無事的訊息,也會受到村外幾處目光的注視——特殊時期,村子會布置幾處暗哨。相應的,他們會每隔一段時間短暫地點燃火把以示意安全。
暗號很簡單,不過一般外來的人不長時間留意觀察,是注意不到這樣小的細節的。可是他不是外人,對于這些暗號都是有所了解的。眼下,上一個崗哨在半刻鐘前已經移動過火盆,再不發出訊號,就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那人走到土垛子的旁邊,撿起一旁的石棍,剛剛準備有所行動,卻有一陣劇痛突如其來地從他腹部傳來。
“呃……”
“哐當!”
盆子被石棍打翻到了地上,里面的燃料攜帶著火焰一股腦兒地泄了出來,甚至攀上了守夜人尸體上的衣物。不用多說,附近的守夜人很快就會被這里的狀況驚動。
那人緊緊地捂住肚子,這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已經沒有時間了。他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遠處的某個角落,咬了咬牙,隨即快速地遠去……
土墻外,二十多米開外的一株大樹上,一只黑美洲鷲站在樹冠之中暗暗地觀察著這里的一切。看到最后這一幕,它竟然發出了尖利的笑聲,似乎在嘲笑著什么。
隨后,這只黑美洲鷲一聲長嘯,扇動了它灰黑色的羽翼,一支形狀奇特的羽毛從它的身上脫落而出,隱隱間帶著血肉滋生的聲音。
周圍沒有什么很明顯的風,那支羽毛卻緩緩地向土墻飄去,在將要接近土墻的時候,一道深藍色的光芒驟然出現,旋即又仿佛失去了力道一般,掙扎幾下就緩緩消散,任憑那支羽毛慢悠悠的落入土墻之上,隨即消失不見。
做完了這一些事情后,黑美洲鷲滿意地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隨即振翅飛走。
發生在樹冠上的這一切就好像發生在另一個時空之內,外面沒有任何人發現這里的動靜,蔓延在土墻外的黑暗里一片靜悄悄的,只有那個角落里漸大的火勢和它熊熊燃燒的聲音。
片刻之后,壓低了的呼喊聲響起,緊接的是匆忙的腳步聲。“救火,救火!”土墻上面一陣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