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樹海的淵底
- 穿越未遂的我只好原地復活
- 自宅旅行家
- 3223字
- 2022-09-14 12:08:40
風和日麗,鳥語花香。
地上散發出青草的芬芳。鳥兒們盡情地在玫瑰色的草地上奔跑,不時地打幾個滾,踢幾腳皮球。風車菊腆著一張喜悅的大臉,奔放地扭動著身軀。天空上掛滿了美味的冰激凌,朝著路過的動物滴著黏糊糊的巧克力汁。
世界突然變得無比絢爛。只是絢爛得有些讓人心慌。
顯然,奇想神就是造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剛才她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基尼斯問。
“她一直是這樣,現在不過是暴露了本性。”傳頌人說。
“長久以來,她一直壓抑自己的想象力,就是為了避免發生這種事情。”掛在傳頌人腿上的狂信徒說。
“這就是為什么我必須消滅她。”傳頌人說。
“你總能給自己找到理由。”狂信徒說。
貌似奇想神不怎么喜歡傳頌人,也不怎么喜歡狂信徒。有一朵大象那么大的喇叭花,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二人身前,然后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了滿嘴獠牙。
傳頌人腳下的大地變成了巨手,狠狠地閃了喇叭花一個耳光。當巨手想閃第二個耳光時,喇叭花啊嗚一口將它吞到了嘴里,咬碎了。
一座山從天下掉了下來。當王言終于看清它不是山,而是巨人的腳時,他急忙將基尼斯拉開了。這一腳踩扁了喇叭花、踩扁了奇想神,也踩扁了傳頌人和狂信徒。
但傳頌人是不死身,她很快從扁扁的狀態恢復了過來。狂信徒是災厄之身,所以他雖然扁了,但沒有死。
一雙巨手從地上拈起了奇想神的薄片,輕輕一撕,薄片就碎成兩片,飄蕩在風中。
“終于,世界將回歸它本來的面貌。”傳頌人說。“原初的世界是一曲雋永的旋律,一切不協和音都應當被擯除。”
伴隨著她的話語,有無數參天巨木拔地而起,形成了陰森的樹林。
王言感覺不太對。他發現那些樹好像有眼睛,而它們的眼睛都在看著他。
接下來,這些樹木一齊倒下了,倒向他所在的方向。
“‘萬花之印刻’,偽神退卻!”王言灑出一圈心火,心火點燃了巨木。接著,他又射出一道心火,擊穿了傳頌人的心臟。
心火化作火焰之劍,聚集在王言手中。
“其實我一直都在隱藏實力,畢竟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王言一劍砍下了傳頌人的首級。“是你逼我動了真格。”
心火是神棍的克星。傳頌人無法治愈傷身,她死了。
她的尸體涌出了血水,浸染了地面。她身下的血泊,開始向四周分流出細細的血流。這些血流仿佛有著生命,它們如樹枝般延伸,不斷接近著王言。王言疾退,而血流窮追不舍。他再退,發現自己無論退得多快,都無法擺脫血流。
傳頌人并不是真實存在的人格,它只是原初神的代行者。原初神總會有一個代行者,所以殺死傳頌人的人,就會成為新的傳頌人。
王言轉身狂奔,但那些原本倒下的樹木重新站起,用藤蔓纏繞束縛了王言的四肢。王言沒法再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血流往他身上鉆。
而基尼斯的境遇并不比王言更好。他先于王言被藤蔓捆住,被無助地掛到了半空。一根被削尖的樹干正對著他的心口。原初神不打算放他活路。
然后,奇想神站了起來。
她已被撕成了碎紙,沒人知道她是從哪里站起來的。也許現在站著的她只是人們的想象。
奇想神想象出了一個墜落的天空。于是,天空掉下來了,原本是天空的地方只剩下了吞噬一切的黑暗。墜落的天空碾碎了巨木與密林,瓦解了原初神對二人的處刑。傳頌人的血流被天空壓住,再也無法向王言靠近。
“你果然是這個世界的禍害。”血流說道。
它不再向王言逼近,而是掉頭飛向奇想神。血流之箭刺入了奇想神的咽喉。
而后,奇想神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嘴上卻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用神明當軀殼,還蠻……新鮮的。”她說。
傳頌人的意志占據了她的身體。如今,奇想神已成了傳頌人。
她的美貌依舊。而如今,她的氣質由冒失轉向冷漠,又為她增添了幾分冷艷的魅力。
新生傳頌人的手中出現一把光之矛。矛尖指向王言,指向基尼斯。
“如今,已經沒有神明能庇護你們了。”她說。
但是,空氣中突然出現了許多泡——彩虹色的肥皂泡。這些泡泡在她身旁炸裂,驅散了她的光之矛。
她一下子明白了:它們來自于奇想神的想象。
“即使你占據了她的身體,她也不會停止想象。”扁扁的狂信徒奄奄一息地說。
于是,妄想爆發了。大地是原初神的化身,而如今土地與山石上都長出形狀怪異卻色彩絢麗的花朵。人們滿眼望去,到處都是過度飽和的色彩,迷亂的色塊令他們無法辨別自己身在何方。這片大陸的每個角落都被妄想填滿了。
一些人意識到:唯有閉上眼睛,他們才能看到真實。閉眼時,他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而睜眼時,他們卻看到了最迷離的夢境,他們的大腦無法理解這些夢境,于是他們只好遁入瘋狂。閉上眼睛是避免瘋狂的唯一途徑。
在那一刻,傳頌人失去了她的力量。在那一刻,每個人的腦中都想著那瘋狂的夢境,或是想著如何擺脫這瘋狂的夢境,沒人還記得對原初神的敬仰。神明們的一切力量都失去了源泉,人們想著的只有奇想神。
王言是為數不多的未被夢境影響的人。他的“萬花之印刻”是神通的克星,保護他未受到那些狂亂的花朵影響。他趁機逼近了傳頌人,用心火之劍刺穿了她的胸膛。
傳頌人睜大的眼睛,吃驚地看著王言。
她并不吃驚王言會偷襲她。她吃驚的是自己會死。
此刻她失去了神通,已發現自己無法將意志轉移到另一具軀體上。不朽的傳頌人就此斷代絕跡。
“你……殺了自己的神明?”這是她的遺言。
奇想神的身軀幻滅了。但王言并不覺得自己殺死了所愛的神明,因為妄想還在繼續,而且向著更加詭異的方向發展。
只有夢境中才會出現的景象,不斷涌現在現實中。夢是意識的投射,是人們被壓抑的情緒的宣泄。而如今,他們的這些不為人知的意念,借著奇想神的神通來到了世間。
深藏在人們夢境中的恐懼,也陸續登場了。它們在花朵下匍匐前進,終于顯露出自己的身軀。人們驚恐,尖叫,閉上眼睛。但即使他們閉上眼睛,這些恐懼之物也不會消失。它們開始用濕冷的指尖觸碰他們。
這世界要毀滅。王言想。
但或許,一切都只是場噩夢,醒來就好了。他又想。
但基尼斯的情形很不好。或許他在醒來之前就會死去。
如果基尼斯是個普通人,大概他不會死。而且他一直以來都是個很普通的人。不幸地是,來到龜馬大陸后,他的天賦覺醒了,還是真視系的天賦。這個天賦稍微有點特殊:即使不施法,該系施法者的感知能力也會強于常人。這通常來說件好事,意味他們能料敵先機,察覺危險。但不好的是:他們的感官實在太敏銳了。
于是,奇想神創造出的這個絢爛景象對他來說太刺激了,而那些隱藏在絢爛之下的深淵之物又太恐怖了。
“王言,我……”基尼斯失神地說道。“……好像看見了真理。”
而后,基尼斯四周的空間,被什么東西隔絕了起來。
古穆拉的空間沒被隔絕,但他的感官被隔絕了。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除了等待什么也沒做。他位于世界形成之初,人類出現之前,萬事萬物都在緩慢地發展著。
他試著通過想象讓世界的演化加速,但是他失敗。這個世界不以他的想象為轉移。
然后,他試著去許愿。人們的愿望會鑄就神明,神明會滿足人們的愿望。但他的許愿沒有得到回應。他不知道是他一個人的愿望太渺小,還是神明遂愿的機制還沒建立起來。
最后,他決定通過自己的雙手改變世界。他試圖砍倒樹木,給自己蓋一個房間。他用魔法砍向樹木,樹木紋絲不動。他想撿起石頭砸樹,結果發現石頭撿不起來。他一腳踹到樹干上,結果卻踹了虛空,腳丫子穿樹而過。
無論他做什么,都不能改變這個世界。所見皆幻影,而他分不清究竟是這個世界是幻影,還是他自己是幻影。
他發現自己甚至感不到風。即使奔跑起來,也聽不到風聲,感覺不到風掠過面龐。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肌膚長期沒有接觸到實在的物體,他的觸覺紊亂了。明明沒有觸碰到東西,肌膚卻開始感到被什么東西壓到了上面。指尖有時會突然灼燒起來,下一秒又沒有預兆地回復平靜。
又過了一段時間,連紊亂的感覺也沒有了。他的感官徹底麻木了,他負責感知觸碰的腦區徹底退化了。他喪失了觸覺。
與觸覺一通消失的是味覺和嗅覺。而后,聽覺也消失了。他記不起是自己遺忘了聲音,還是這個世界最初也沒有聲音。接下來,他開始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否是幻覺,分不清眼前所見的花鳥樹木和閉上眼后看到的萬花筒景象有何不同。
當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時,視覺也消失了。
他感到一種深刻的恐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存在。
在失去全部感官的如今,“存在”與“不存在”已不存在區別。